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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信。」寧離道,「你哄小孩兒呢!」他乾脆的很,也不和裴昭弄那些七曲八拐的彎彎繞繞,手一抬:「你把手伸出來,讓我把把脈。」

那話音落地,裴昭面色還不見得如何,張鶴鄰卻是唬了一下,已經生出了幾分心驚肉跳之感。

這等犯忌諱的話,有哪個不要命的敢朝著裴昭說出來?

脈門乃是命門,十分關切要緊的存在,無論於武者還是於常人,脈門被切便如同被掐住了要害。更何況,眼下這位小郎君,那身份實則為藩王世子,絕非醫官奉御一類。

依照陛下平日對這位小郎君的縱容,寧離說出這樣的話卻是不奇怪。但要命的也正是,他並不知曉陛下的真實身份。

裴昭注目少年熠熠的雙眸,那裡頭甚是執著,似是不達到目的,便不會罷休。若要推拒,他自然有千萬種法子拒了,不動聲色的將這少年打發了去,還能教他以後再也不敢提起來。

可終究是沒有打那些玄虛機鋒。

只凝眸笑道:「哦?可那天晚上,寧寧不是已經探過了嗎?」

寧離聞言,頓時嗔道:「我哪有……」話沒說完一句,忽然間卡殼。支支吾吾著,迎著裴昭眸中散漫的笑意,再也說不下去。

他一開始忘記了,可現在他想起來了!就是夜探皇宮的那個晚上,在淨居寺里將裴昭給闖著了!

這要他如何辯解?他也記得自己,不偏不倚,被逮了個正著。

這可真真是做賊心虛,登時間,底氣也不足了。

行之千好萬好,唯獨這記性太過於出色,是萬萬的不好!那天夜裡風平浪靜,寧離只道是被放過了,哪裡知道,如今又被提起?

他攪弄著手中的湯匙,琥珀色的湯羹里,好像那潔白的蓮子開出了花來,須得要聚精會神觀察一番,分不出什麼功夫,去應答裴昭的問。

裴昭瞧著他這心虛躲閃的模樣,連眼神也不敢對視,心中甚是好笑,連那胸中的刺痛彷佛都輕了一些。

他並不出聲點破,緩緩平復了心口逆涌的氣血,再開口時,仍如山澗泉石般清越:「既已看過,便不必再看了。」

寧離哪裡肯依從?立時抬頭道:「不行,我沒看清。」

然而入目,見著裴昭只是含笑,平靜且溫和的,卻無論如何,都不肯再應他。寧離見狀,好生失望,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走通這條路,忍不住又垂下頭去,頗有幾分愀然不樂。

若是平常,裴昭定會哄著他幾分,總歸他年紀尚幼,又不曉事,何必在細枝末節上,壞了他的興致。

然而如今卻不可。

裴昭面上笑意淡了一些,微微曲指,向著窗欞那處說道:「你先前問那燈來自何處?我如今好答,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。寧寧,去把燈取來。」

寧離應了一聲,卻遲遲的沒有動作,好像被粘在了椅子上,動彈不得。

那燈盞也落在原處,無人去管。

一時間,皆是不語。

眼見著氣氛有些僵住,張鶴鄰說不得想要緩和幾分,便要過去將燈取來。然而腳步還沒有動,觸及裴昭眼神,又老老實實立在原處。他心中甚是著急,怎麼這會子寧離卻鬧起了脾氣,分明遞了台階也不肯下來。

下一刻,裴昭竟然是起身,走到了窗欞那處,親自提起了幽幽的燈盞。

裴昭手指虛拈,燈中火苗應聲而滅。他將碧海燃犀燈倒轉過來,指著那印記向寧離示意:「你且看這裡。」

寧離幼時便得了這燈,有什麼特異之處清楚明白得很,哪裡需要裴昭再來講明。他乾巴巴的「哦」了一聲,胡亂瞥了,就當自己看過了,可沒奈何裴昭卻不走。那隻修長的手,便抵在他的眼前。

也不知是為何,裴昭出奇的堅持。寧離不願去接,便一直將那碧海燃犀燈提著,十分耐心的等著。

寧離只想嘟囔一句:「我不想看!」可那念頭也只是轉轉罷了,連話都不曾到嘴邊。伸手不打笑臉人,更何況裴昭對他一向很好,處處都無可指摘。碧海燃犀燈看著不大,實際重量卻有些驚人,如今被裴昭單手提著,這般僵持,他都懷疑,裴昭能不能受得住。

可別咳疾沒好,手又出了毛病……

寧離終於捨得抬起頭來,從裴昭處接過了碧海燃犀燈,手中沉沉,仍是有幾分悶悶不樂。

「我知道。」他胡亂的抹弄了一把,「這底下有寧氏的印記,和我那盞一模一樣。」

裴昭被他晾了許久,並不生氣,十分好脾氣的說道:「原來是這樣,我從前也不曾聽聞,這碧海燃犀燈,本是有兩盞傳世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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