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氣彌散的屋內又一次沉寂了下來,只有金銀磕碰的響動。
葉青釉本以為自己不語,越縝一定不會自討沒趣,沒想到將死的越縝反倒是比從前話多了不少,又一次開了口:
「老四家的小子,夫人見過了嗎?」
這回的話頭,葉青釉是真的沒想到。
手上一塊沉重的金錠沒有抓牢,當場墜了下去,砸在其他金銀之上,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。
越縝嘶啞的笑聲從帳後響了起來,他還是那條毒蛇,哪怕已然垂垂將死,卻仍然能夠發出獨屬於毒蛇的嘶聲:
「.....他父親本就是明禮一母同出的親兄長,他母親又是從明禮母親娘家侄女中選出來的女子,所以格外像是明禮,對嗎?」
這話有些不明所以,但葉青釉到底是同他夫妻了十年,隱約能察覺到對方想要說什麼。
葉青釉重新收起那個墜下的金錠,冷了聲音:
「好好說話,不然我割了你的舌頭。」
越縝仍然是笑:
「我有功名在身,死後也定有人來探視查勘,你能毒死我,卻萬萬不能對我肉身有什麼舉動,不然你想走就難了。」
葉青釉沒有理會這話,只是嗤笑道:
「我要是真想走,我還管有人查不查?」
越縝的笑到底是停了下來,如今他一病不起後,那股瘋癲勁倒是少了不少,葉青釉滿意的收回了心神,繼續數銀錢。
好半晌,才聽身後又有響動的聲音,回頭一看,就見越縝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,竟隱約是從床上坐了起來,靠在床畔,透過床帳,朝她看來:
「.......別走。」
葉青釉有些難以置信的勾了勾耳朵,有些懷疑是自己聽錯了。
哪成想,下一瞬,就見越縝重複道:
「別走。」
「夫人可以過老四的孩子為嗣子,往後這裡,仍是你說了算,那孩子今年才十二,你也還年輕,養上幾年.....說不準,你就還能見到明禮。」
葉青釉沒有言語,那聲音卻像是知道她的動作慢了下來,啞聲道:
「他可替明禮陪你。」
「我見過那孩子,乖巧的很,也像明禮的很,明禮會喜歡你,那孩子肯定也會喜歡你。」
「這些年,家中下人被你換了不少,只要那孩子進門,沒有人會知道咱們家中的事情.......」
這種暗喻太過明顯,葉青釉沒能忍住胸口中的一抹沉悶之氣,復又冷笑了一聲:
「他替明禮陪我?」
「你把那孩子當什麼?你把明禮當什麼?」
「我知人死前會大變,但沒想到連你也臨死糊塗成這樣,急著給自己帶綠帽子?」
時人尚且不知綠帽子是何意。
不過葉青釉知道,以自己的語氣,與越縝的才智,絕對不會猜不到。
越縝靠在帳中,一時間沒了聲息,好半晌,才道:
「那夫人想要什麼呢?」
「怎麼樣,才肯留下來呢?」
他自然等不到答案,不過他好似又想起了什麼,沙啞著聲音喃喃道:
「啊.....我記得你的陪嫁里,有個姓蔣的婆子,她似乎是有個兒子.......」
葉青釉簡直滿頭霧水,立馬喝止了這一行為:
「你信不信,不等你叫侍從去找他,你就會死在我手上。」
帳後那道隱約的身影又一次沒了聲息,葉青釉盯著那道模糊的身影看了半晌,突然有些反應過來什麼:
「......你該不會是,後悔了吧?」
因為後悔,所以想要留下一條性命。
因為後悔,方才想要絕地尋一條生路。
因為後悔,所以事到如今,才纏著她說話。
越縝啞聲咳了咳。
這回的他,似乎咳的比之前都要嚴重,葉青釉隔著帳,都能聞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血腥味。
不過數息之後,他仍是開口說了話:
「......意料之中,有什麼好後悔的。」
成王敗寇。
只是一時不察,輸了而已。
既然當初要強娶她為妻,就該想到結果。
他自洞房花燭那日以來直到今日,其實所等的,也不過只是今日而已。
如此的回答,自然使葉青釉更加不解。
葉青釉想了想,有心逗弄,道:
「你若想活,也有法子,你求我,我或許能饒你一命。」
「我給你的毒倒也不是不能解,說不定再養養,總有你再站起來的那日。」
這回,越縝都笑了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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