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多月,算算時間,大概從她離京前,皇帝身體抱恙,暫且免朝時,這場大病就已經開始了。
「陛下,臣回來了。」
「差事辦得怎麼樣?」
「很好,」沈乘月儘量微笑,「當地的田稅出了些問題,但已經都順利解決了。」
皇帝笑了笑:「事情交給你,就沒有不放心的。戶部有你,咳……」
他咳了兩聲,用帕子掩了口,沈乘月眼尖,看到綢帕中的一抹血色,頓時有些慌亂:「陛下,我去叫御醫!」
「不必,我特地把他們趕出去了,」皇帝阻止了她,「朕有預感,就在今日了,他們也幫不上忙了。省得在眼前晃來晃去的,平白看著心煩。」
沈乘月搖了搖頭,不敢相信:「可陛下您看起來……很不錯,不應當是今日。」
皇帝苦笑:「迴光返照沒聽說過嗎?」
「陛下……」
「看起來不錯就好,」皇帝又道,「朕特地讓宮人給我梳了頭,最後一天了,我可不想給你們留下個滿面病容的印象。」
「不會,」沈乘月安慰他,「陛下在臣心中永遠雄才大略、意氣風發。」
皇帝笑著瞪她一眼:「就你會說好聽的。」
「臣發自肺腑。」
「你過來。」
「是。」
沈乘月放輕腳步走到床邊,生怕重一點的聲響都要將他驚擾,皇帝指了指床頭小桌上一隻長條木盒:「正好你回來了,我有東西要給你,打開看看。」
她依言打開木盒,看到其中盛著的明黃捲軸:「這是……聖旨?」
「朕給太子留了一道旨意,告訴他不要動你。如今也給你一道,關鍵時刻可以保命,假使你想辭官,也能全身而退,」皇帝的聲音略顯嘶啞,「本以為你趕不上,要讓沈公公轉交的,你千萬收好了。」
沈乘月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:「多謝陛下在這種時候還記掛著我。」
「我知道你這孩子最重感情,別哭了,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,」皇帝笑了笑,「朕沒有像前朝的皇帝那樣求仙問道,企圖長生不死,多多少少也算個明白人了是不是?」
沈乘月聲音發顫:「當然。」
皇帝嘆了口氣:「朕這輩子做過正確的事,也做過錯事,不知功過該如何相抵。」
「陛下定然是功大於過。」
皇帝有些出神:「你說朕算是個明君嗎?」
「陛下乃不世出之明君,必將青史傳名。」
「青史啊……」皇帝靠在枕上,力氣似乎散去了些,「乘月,以後朕不在了,朝中要靠你自己打拼了。」
「陛下,」沈乘月有些哽咽,「我會做得很好的,您別擔心我。」
「太子可能沒朕這麼英明,沒那麼容易通過你提出的政令,」皇帝囑咐,「你耐心些,多跟他提兩遍就是。」
「我記下了。」沈乘月用力點頭。
「也別委屈自己,不想做了就離開吧。」
「……是。」
「你那些產業,朕沒告訴過太子,那些能把它們和你聯繫起來的千絲萬縷的線索,朕也讓沈公公掃清了,你想認就認,不想認就不認。」
沈乘月偷偷擦去了自己的眼淚:「多謝陛下為我思慮周全。」
「這大概就是我們見的最後一面了,你這孩子,成長得真快。大楚民殷國富、山河大好,如果可以,朕真想再活……」皇帝望著她,似乎還要說些什麼,但很快耗盡了力氣,聲音漸漸輕了下去,直至無言,閉目陷入了沉睡。
沈乘月慌了神,甚至上前試了試他的呼吸,見還有氣息才勉強鬆了口氣,給皇帝蓋好被子,站在床前凝視他片刻,才退了出來。
沈公公望著她,沈乘月告訴他:「陛下睡著了。」
沈公公點了點頭:「陛下這些日子一直嗜睡。」
「陛下何時還能再醒過來?」
「不好說,有時候一整天都醒不過來。」
「……」
沈乘月看著靜候在外的百官,他們低著頭,神色肅穆,並不敢吵嚷,偶爾互相交流幾句也是輕聲細語:「他們在這裡等了多久了?」
「三日了,陛下已經把該交待的都交待了,如今每一天都可能是……」最後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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