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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具是新的,她還在夢裡。

燕槐序和白月練此刻不知道在哪,蟬時雨也不知道怎麼醒過來,她的心臟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,在房間裡迷茫地轉了兩圈,目光落在那張木床上。

她把被子床墊拽到地上,推開了木板床,露出地上一扇木頭的活板門。

這是一間密室。

蟬時雨緊張得手心冒汗,腿都有點軟,但想起剛才隔著不到一米,那個女孩倔強的眼神,她心一橫,咬著牙跳了下去。

地下是個十分逼仄的空間,可能就有一個衛生間那麼大,牆上釘著一枚粗大的鐵釘,懸掛著一截斷了的鐵鏈。

這裡原本拴著一個人,不過已經不在這裡了。

怪不得那次入夢,蟬時雨聽見床底下傳來鐵鏈的聲音,原來當時在夢裡,這下面居然鎖著一個人嗎?

蟬時雨蹬地而起,跳到坑外面,抓起牆上的日曆看了一眼,距離那個女孩被綁來的時候,已經過了一年了。緊接著她一路跑到了大街上,在池塘邊看見了那個女孩。

她已經完全變了模樣,短短一年,再不見一點風采,頭髮一鬧股團在腦袋後,搬著一盆衣服,跟很多女人一起在池塘邊上搓洗,兩手粗糙,偶爾露出的胳膊上大大小小的傷口,好了又添,添了又好。

她像變成了一具徹頭徹尾的殼子,見了人只低低地笑,眼皮也不敢斂開一樣。蟬時雨腳像灌了鉛,慢吞吞的地挪過去,卻在某一個角度,看見那女孩眼底某種驚心動魄的精光。

蟬時雨生怕自己看錯了,飛奔到她身邊,只見女孩正在和一個年紀相仿的女人靠在一起洗衣服,面上帶笑,好像在說家常一樣,溫馴又不起眼。

蟬時雨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女孩平靜有力的聲音:「我準備了,明天晚上送菜車會進村,之前我給開車的司機塞了錢,他會載我們離開這的,等到了鎮上,這次不去派出所了,就沿著鐵軌跑,只要能跑出這個轄區就行。」

另一個女人道:「我明天多蒸點饃,胡姐家也多蒸一點,反正有口糧,走就是了。」

池塘另一邊的一個女人隱晦地跟她倆對視一眼,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。

蟬時雨聽到這,心卻微微涼了。

惡靈陣已經落成,這些脖子上被拷上枷鎖的女人都變成了不人不鬼的喪屍,她們顯然沒逃出去。

為什麼?

如果是這樣一個故事,那陣主是誰?是她們其中,看似平平無奇的哪一個嗎?

這裡的山確實夠高,鬱鬱蔥蔥,四面八方,蟬時雨站在這些女人中間,覺得自己像被人捏住了肺,快憋死了。

過了一會兒,女孩身邊那個女人小聲道:「……令妤,我害怕。」

令妤輕輕拍打著衣服,側過頭用胳膊上的袖子擦了擦臉頰的汗珠,在這個間隙里,她那雙眼睛透露出跟一年前別無二致的倔強,無聲地安撫著同伴。

令妤……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字,蟬時雨看著對方的發旋,她穿著最普通的素衣服,布鞋底磨得很薄,臉頰骨瘦得凹下去,如果往人群里一放,誰也不會注意到,和世界上所有來來往往的人都沒什麼分別,是最普通的婦女。

可是這樣的人,當她徹底撩開眼皮看人的時候,那雙黑眼珠里驚心動魄的堅韌卻像一柄匕首,撕開她皮套一樣的外殼,讓人知道這樣一副瘦弱的身軀,這樣一張平平無奇的臉,內里有多麼值得盛放的力量。

蟬時雨驟然驚醒,她又回到了那個房間,只不過站在床邊,夜色如寂。靜悄悄的環境下,蟬時雨愣了片刻,一摸臉,發現自己眼淚鼻涕早已縱橫。

床下面的活板門被掀開了,蟬時雨靠過去,發現令妤被鎖在下面,一條腿軟綿綿地搭著,顯然已經斷了。

這是她們被抓回來之後的時間線。

而這么小的空間裡,她對面卻站著一個「人」。

那道身影太虛,全身都籠罩在黑霧裡,幾乎沒有人性,一股冰涼的恐懼卻猛地澆在蟬時雨心頭……看見這團黑霧,好像這輩子都快樂不起來了。

黑霧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,一張嘴是個女人的聲音:「第二十三次。你的計劃很好,除去沒跑幾步就被發現的,被當地派出所押回來的,迷路暈倒的,被別人當成神經病的……這次又是什麼原因失敗了?我看看……嘖,你的同伴跑到一半捨不得剛出生的孩子,連累你們被發現了,對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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