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予念不屑理會,他低下頭,仔仔細細替春曇綁衣帶,系宮縧:「手伸開。」
縧帶自身後繞過,不慎搓過腰窩,春曇在他臂間一哆嗦,不知是不是冷。
「喂!本少爺跟你說話呢!」
「少爺少爺,別,他有劍……我們先回去叫人……」小廝死死拖住他家公子。
「呵,有劍如何,我堂叔可是七真弟子!我叫他來把你們這些狗……嗚……嗚嗚嗚……」
「少爺你怎麼了!」
紈袴面色漲紅,雙手掐著自己頸子,面目猙獰,卻再張不開嘴。
春曇一驚,慌張望他。
「禁言咒。傷不到他。」洛予念默默催動靈力,無形之氣化成一股暖意縈繞在他周身,乾燥他裹在裡頭的潮濕的中衣,「河沙要回去再洗了。」
那人放下心來,乖巧地點點頭,朝他笑了笑。
體溫驟然升高,梅和松的香氣也愈發濃郁,明明站在令人躁怒的陽春三月的午後,洛予念的火氣竟奇異地熄了。
人言嘖嘖,間或有「南風斷袖」之類的字眼飄來,他也可以充耳不聞,三下五除二盤在春曇身前繞出個簡單的銅錢結。
離開前,他解了紈袴的禁言,可對方似已料定他不敢對自己怎樣,不但不服軟,還變本加厲:「老老實實待在你的無有鄉,說不準大爺高興了還去捧你的場,非要裝著一臉清純,跑出來騙姑娘!以為傍上個修士做靠山,我就不敢怎麼樣你是嗎!你給本少爺等著!」
「靠山」聞言停住,春曇卻一把抓住他的手,十指緊緊扣攥,洛予念一時分神,被拖著走出好遠,遠到水聲,罵聲,不分青紅皂白的議論聲統統都聽不見。
春曇腳步輕快,沒事人一般,帶他兜進陌生街巷。
他們先進藥鋪補了幾味藥材,又去雜貨店挑了只新藥碾。
洛予念一路跟隨,眼見著要到雨前齋了,才終於忍不住問他:「不生氣?」
春曇搖搖頭,摘下冪籬,笑得神秘兮兮,帶他直穿茶樓後院,來到那扇小門前。
門裡還是一道門,一步寬的罅隙隔開前後兩座院落。
洛予念置身其間,左手邊一抬頭便能看到那顆鴉桕的樹冠,而右手邊……
轉頭時,春曇恰好靠上來,鼻尖與他的耳輪輕輕一擦:「有何好氣。他說的也不全錯,我是要來無有鄉的,你跟不跟我一起?」
他好像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,也不等洛予念點頭,便抬手扣動門環。
興許是先前已經踏足過月照樓,又或許是有春曇在,面對這大名鼎鼎的秦樓楚館,洛予念心裡並無多少波動,首要一個念頭,竟是替沈佑惋惜,難得來露州,竟見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弦歌姑娘了。
不多時,門裡頭有響動,輕柔且有節奏的腳步隔門停下,吱呀一聲,縫隙緩緩撐開,露出一襲丁香紫羅裙。
弦歌彷佛提前知悉洛予念要來,見了他絲毫沒有意外,施施然行禮:「洛公子,久違了,裡面……曇兒?」錯身時,她看到春曇髮絲間粘著的細沙,大吃一驚,「這是怎麼了!」
春曇隨意跟她一比劃,提擺跨過門檻。
「摔的?」弦歌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,只頭髮和中衣露出的領口沾泥沙,外衣鞋子反倒乾乾淨淨,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說謊,可她卻只是偷偷嘆了口氣,沒有戳穿他的報喜不報憂,只問他,「傷了沒?」
春曇立刻伸展手腳給她看,又指指洛予念。
「那還好……先進去把髒衣裳脫了,我叫他們燒水。」
說著,她引他們進了那座後罩樓。
當中是間寬敞花廳,左右兩側皆以碧紗櫥隔斷,桌上擺著幾碟點心櫻桃,弦歌交代他們在此稍候,獨自穿堂而過。
春曇逕自往左手邊轉,洛予念跟進去,頓時有些傻眼,浮雕束腰方桌,五開光鼓凳,十字海棠紋窗欞半開,前頭擺了張小巧的貴妃涼榻,榻邊一隻高足花架,架上一盆不知名的花。四扇的紗屏風將屋子內外隔成兩部分,裡頭是座雕花架子床,紗綾帷幔層疊垂掛,左立一隻衣櫃,右置一張長桌,桌上是銅鏡與妝奩,窗欞透出淡淡的芭蕉綠影……怎麼看,這都是間華美的閨房,可,雖整潔,卻實在空蕩,幾乎沒有居住痕跡。
春曇從桌下拖出兩隻鼓凳,拉洛予念坐下,不多時,便有兩個小廝抬了個木浴桶進來,擱置在屏風之後,開始從外頭一趟一趟提水灌水。
「聽說,方才陳家大少爺在河邊吃了教訓。」水聲中,小廝們閒談,「現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,說他鬧著找人尋仇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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