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險些忘了,今日在河邊答應去滄沄來著……可,這來的比計畫中要早一些……
春曇陷入沉思,洛予念卻誤會是他心生猶豫,倒替他考慮了不少:「自然,是要安排好晴河的。你不必擔心。若她願意,我們可以帶上她,不論是做個普通的孩童養在山下,還是上山做個小童子,日後入門修行,都不難。」
好似回應他周到的安頓,串串清脆的笑從半開的窗子飄進來,夕陽里,晴河站在樹下的鞦韆板上,雙手緊握兩側鞦韆繩。
分別不久,小丫頭已然換了個模樣,穿一身嶄新的葡萄紫衣裙,髮式也變了,雙耳後各盤了個花苞髻,髮髻邊緣還繞了一圈麻花。麻花里編著紫金綠三色發繩。
「她……」洛予念張了張嘴,下意識摸到左側袖底,自言自語道,「原來現在不要是這個意思。」
春曇沒聽明白,也伸手碰他袖子,問:「什麼?」
洛予念掏出一團東西擱在桌上:「給晴河買的。不過,好像多此一舉了。」
春曇拾起那三根嶄新的三仙繩,纏繞把玩:「你知道這是什麼?」
洛予念嗯一聲:「賣繩的阿婆說,這裡未滿十四歲的,都要扎三仙。」他搖搖頭,「我一時忘記,她娘親定是會給她準備的。所以……」
話音戛然而止,洛予念眼神忽而一凝,似乎意識到什麼。
春曇也不戳破,靜靜與他一同看樹下鞦韆,晴河抓住的位置仔仔細細被柔軟的錦緞包裹著,防止她幼嫩的皮膚被麻繩搓破。弦歌站在她後頭,緩力推著,小心護著,低垂的眼眸中,寵溺就要溢出來。
「高一點!」
「好。」
「再高一點!」
「那你抓穩了。」
晴河骨骼深邃,眉弓高,山根挺,乍看與溫婉的弦歌不甚相像,可只要仔細比對,不難發覺她們肖似的圓潤頜骨與唇形,連右耳尖上長壽痣的形狀都一模一樣。
春曇起身,將窗欞推至大敞,洛予念也跟過來,沉默不語地看著外頭,滿眼都是未盡的猜想。
他一定已經猜到了弦歌和晴河的關係,也一定想問,晴河的父親是誰,只不過沒能問出口。這個人就是這樣,知道自己不善言辭,便不亂開口,免得無意間戳到別人痛處。
「已經死了。」春曇轉頭,解了他的惑。
洛予念怔了怔,又輕輕送了口氣:「那就好……」
春曇一愣,好?
那人點頭:「若他還活著,讓一個柔弱女子在風月場討生活,藏著掖著養女兒的,必定不是什麼良人,等晴河長大知道真相,必然要生恨的,嗔恨最傷身。還好,他是不在了。」
春曇呆了呆。
他又何嘗不知,嗔恨最傷身……
鞦韆落下去的時候,晴河看到他們,一時忘形,鬆了只手沖他們搖,險些掉下去,弦歌急急攬住她,被鞦韆板撞了小腿,晴河一驚,掙扎著跳下地:「阿……阿姐,痛不痛,對不起,我不是有意的……」小丫頭要急哭了,拉弦歌在鞦韆上坐下,伸出小手隔著裙擺去摸碰她傷處。
弦歌笑了,起身牽她走了兩步:「不痛的。你看,沒事。」
晴河這才放下心,撒腿跑到窗子下,蹦著高招呼他們:「阿念!來吃飯!今晚擺宴!有好多好吃的!」
洛予念扭頭向春曇求證:「擺宴?」
「不算,小聚罷了。」弦歌也跟上來,她彎腰囑託了晴河幾句,小丫頭旋即轉身跑到前頭那屋房裡,不多時,兩個小廝又拎著空桶回來,頷了頷首,一同進屋,將那四扇屏風折起推到一邊去。
怕擾了洛予念,他入定時春曇沒讓人靠近,故而浴桶擱到現在才收。
小廝們舀起一桶桶水往外提,走到院中往花田裡一潑,一人忽而咦了一聲,蹲到地上。
「別偷懶,起來起來。」另一人也潑掉一桶,拽他胳臂。
「不是,這哪來的葉子啊?」他拿手撥弄開那堆泡蔫的淡粉桃紅,從中撿出一片亮油綠托在掌中。
「還挺厚實的。這什麼葉子啊,不像月季的……」
春曇倏而轉眼,一瞥弦歌。
姑娘會意,走過去拂開那片葉,催促道:「可能是她們摘花的時候沒注意,混進來的。你們動作麻利些,許媽說,今晚做了紅煨牛筋和琥珀肉,掐著最酥嫩時候出鍋呢,別耽誤了吃。」
「唉好。」小廝們口水險些流下來,拎著桶一溜小跑起來。
「地上的水記得擦乾淨!」弦歌叮囑道,而後轉頭對春曇說,「你先帶洛公子過去,我等他們收好了,去廚房催菜。」
後罩樓平日弦歌一個人住著,隔著小院的主屋與廂房是姑娘們私下裡的居所,院中遊廊旁栽種叢叢箬竹,跨院的門,就藏在這一片翠意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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