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栩嗓音平淡,但難掩情緒落寞。
蔣音懵了一瞬,高看了他一眼,哪有人上趕著認錯的。他「誒」了一聲,安慰道:「肯定不是你的問題,他這人就那樣。」
蔣音開始掰手指指責數落顧延青的罪行,「從來不承認自己的錯誤,高傲得很,凡事以自己為中心。看上的,就必須得搞到手,還偏偏死犟著不願說,彆扭得很。得不到的,或者,讓他不滿意的,他能記一萬年,我有時候真覺得他得去醫院看看。」
溫栩想了想,他覺得這些都還好啊,顧延青好像沒有什麼缺點,但他沒說出口。
蔣音看他依舊沉默,很委屈的樣兒,就沒忍住再多嘴了幾句,「就算你真的讓他不高興了,他情緒來得快去得快,撒個嬌就好啦,你是誰啊,他又不會跟你計較。」蔣音對他眨眨眼。
溫栩就對他笑了笑,跟他說,「謝謝。」
溫栩低頭看向左手上的黑色護腕,除了穿長袖和外套的時間,他都會戴上。最初的目的是為了遮擋紗布,後來是為了遮擋傷疤。現在距離傷疤徹底癒合已經過去了四個月,他早已感覺不到疼痛,但依舊保持著帶護腕的習慣。
如果不是偶爾會看到護腕,他都快意識不到這道疤的存在。
溫栩有時候會覺得,這其實是一層心理上的禁錮。
它不僅起到遮擋視線的作用,還起到警醒他自己的作用。
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本人以外,沒有人會在意、會理解、會包容他,以及他的過去。甚至他自己都做不到。
是他在自欺欺人。
它的存在,時時刻刻,每時每刻,氣焰囂張地招搖著,他的過去,他的不完美,他身上醜陋的殘缺。
溫栩握住左手手腕,隔著柔軟的布料,握了很久,直到右手指尖開始泛白,他也沒有勇氣卸下。
「這麼多天,你就想了這些?」霍承語調中帶點不可置信,莫名其妙地睨了顧延青一眼,順手取下他煙盒中的一支煙,點上。
顧延青倚在牆邊,煙盒在指尖旋轉,眉梢微挑:「嗯,我和他在一起,不好嗎。」
霍承懶得多說他,只是笑了笑,像在取笑。顧延青總是喜歡用一種不在意的腔調說自己沒把握的事,霍承覺得這是一種心虛,不敢直面內心的表現。假裝很輕鬆,難道就能讓一件複雜的事變簡單了?
顧延青看著他說,「他沒你想得那麼複雜,或許,是我們想得太過複雜了。」
有時候,不得不承認,愛就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。
霍承驚異他覺醒的「通情達理」。但他仍然不贊同,想要反駁,他不由自主拿出階級、家境、人品、父輩、思想觀念等等觀點,唯一閉口不談的就是愛本身。
像他那麼聰明的人,這些不用他提,顧延青也能想得明白。
難道真正複雜世故的人是他自己嗎?可人都不是這樣嗎?
了解到他的過去後,他深覺像溫栩這樣庸俗的小市民,他的品行思想,不應該跟他的出生地點、家庭背景一樣複雜、惡劣、差勁嗎?這種人他見多了。怎麼看,他都覺得溫栩是那種可以為金錢名利犧牲肉體愛情的人。
霍承覺得很奇怪,他怎麼也不相信純潔無瑕、充滿閃光點的愛會降臨在這種人身上。
哦,還有顧延青這種人身上。
他覺得還是顧延青的問題,他肉麻得讓他膽寒。
霍承神色古怪,吞吐煙霧,沉默了一會,問:「誒,那他要是不願意呢。」
這回輪到顧延青沉默,他沒用他擅長的腔調,也沒什麼表情,只是怪異執拗地說:「……他會願意的。」
「……」他還真以為顧延青改性子了,為愛變成偉大的聖人了。人果然還是那個人。
霍承歇了口氣,聳聳肩,說,「隨便你怎麼玩。」
顧延青並沒有著急走進去,而是走到一個溫栩注意不到的角落看著他。他很好奇,他不在的時候溫栩會是什麼樣。其實也不是很出乎意料,溫栩是不會主動跟別人搭話的,在其他人主動向他拋出橄欖枝時,他會一一微笑,禮貌回絕。
溫栩並不是一個複雜的人,相反的是他很簡單單純。他的內心深處難以走進,他的溫柔和真誠都是表皮,真正組成他的是疏離與淡漠。顧延青原以為已經將他看穿,但一旦代入自己,他又迷茫無措起來,他不清楚自己在溫栩這裡是什麼位置,有沒有特殊性。
實在難以捉摸。
他走進去的時候是溫栩最先注意到他的。他手裡握著喝了一半的果汁杯,指腹焦慮地磨蹭著杯壁。溫栩抬起頭,孩子般的望著他,尋求安全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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