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崇青得信,唇角微勾:「倒是巧,明天正好一道去牧姌居。」
記恩胳膊肘撐著書案,兩手拖腮,欣賞著他老弟的顏色:「弟妹已經交代我媳婦了,明日我一步不能離你。」
「我也被叮囑過了。」雲崇悌笑開,他媳婦還耳提面命,讓他不僅要看好十二弟,也要守牢自個,不然家裡沒好日子過。
不玩笑,雲崇青手指輕彈著書案:「你們說,藺中睦會去看他娘嗎?」
記恩也在想這事:「都來了響州了,藺中睦應該會走一趟細腰口。」
現在的細腰口可不是過去了,那裡平靜得很。雲崇悌知道該怎麼做了:「我盯著點。」田芳已經被送走了,如今居在石墩凹草屋裡的,是方西嬤嬤,惜珍的奶娘。
暮色降臨,戴著瓜皮帽的車夫皮糙,破舊的老棉襖掩住了身薄,趕著青蓬騾車緩緩入城,穿過城東主街,十分熟稔地繞道城南,直至夜深才駛向城北。左拐右轉,終停在了石橋洞邊。
車夫靜坐片刻,跳下騾車,挺立身姿顯得有些突兀,轉腳往細腰口。
霜降,棉鞋踩在地發出沙沙聲。冷月之下,細腰口石墩凹顯得尤為靜謐。朦朧月光,穿不透封窗的桐油布。草屋裡,黑漆漆。輕巧地推開門,車夫走進,感受不到氣息與暖意,頓時心驚,大步撲向床。
床上沒人,他摁在被上的手一緊,察覺到什麼,頭一點一點地左轉。牆角站著一人,身量有六尺,比他要高上小半頭。雖看不清面目,但外散的氣勢強勢。
「藺中睦。」雲崇青等他有半個時辰了。
身份既被道破,他也沒什麼可否認的:「我娘呢?」
聲音意外的乾淨。雲崇青背在後的手,把玩著一支被磨得尖銳的箭·頭,直言:「她去治病了。」
藺中睦纖長的眼睫下落,手鬆開被,站直返身去關上門:「什麼時候?」
「走了有一月余了。」
「去了哪裡?」
「邵關府三泉縣。」
邵關府三泉縣…雙目適應了黑暗,藺中睦隱隱可辨男子的五官,十分出色,心裡猜出了對方的身份:「雲崇青?」一個讓介程寢食難安的人。
「是。」雲崇青知道時間有限,不含糊地問:「郭陽這次有隨介程一道來響州府嗎?」
藺中睦眨了下眼睛:「他來了,您敢抓?」
「我響州府攤子鋪這麼大,到處都要用銀子,不抓他來填補抓誰?」
「也是,不過要讓雲大人失望了,郭陽尚沒膽踏足您的地界。」藺中睦不著痕跡地輕吐一口氣。
雲崇青惋惜:「那就再等等,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。」
這位還真是如傳言說的那般,行事毫無章法,讓人防不勝防。不過於他無礙,他等的時機來了。藺中睦輕笑:「您不知道嗎,我髒得很,不值得信任。」
「這是你對自己的評價?」雲崇青看著三步外的少年,沉凝兩息,言道:「罰酒吃不起,接下敬酒,在我以為是明智之舉。性命攸關,無所謂卑劣。活著,就意味一切尚未結束。」
眼裡波光晃蕩。到底是三元及第,非凡夫可比。藺中睦以為這世上沒人能理解他,不想這就來了一位。
「我要踏平南川十六家香君苑,十一家香公館,十家三和賭坊,要郭陽、介程、燕霞陵死無葬身之地。還有灌陽府知府周兆通一家,都要付出代價。」
雲崇青沒有猶豫:「可以。」周兆通家,便是田芳曾經的主家。賣田芳去城北窯子的,是周兆通的夫人,現在還活著。
憋著股氣,長身戰慄。藺中睦死死地握緊拳頭,沉靜著心緒,遲遲才鬆緩,又問:「我娘的病…還能治好嗎?」
「太醫院江陳江太醫的祖父,親自診治。他老人家若治不好,那也就治不好了。」
「多謝。」藺中睦聲中帶著哽咽:「我娘才三十多,沒過過一天好日子。我說過…要娶妻生子孝敬她。」仰首不讓淚滾出眶,「她這一輩子,太苦了。」
雲崇青感受他的悲傷了:「你娘捨不得你,你也才十六歲。你們會再見。」
但願吧。藺中睦抬手拱禮:「初次見面,大人爽快,睦甚欣喜。」
「我收穫也不錯。」雲崇青彎唇。藺中睦如他所想,聰慧又能屈能伸。
「響州府鬧出的聲比較大,介程這趟來也就走個過場。之前您抄了三和賭坊,郭陽去求了他。之後開義縣的那處三和賭坊被打劫,郭陽又去求他。」藺中睦冷嗤:「您是不是覺介程是郭陽背後的靠山?」
「你都這麼問了,那肯定不是。」雲崇青猜測,介程僅是檯面上的幌子:「郭陽真正的靠山是…一些不明來路的銀礦石。」
藺中睦愕然,驀又笑了:「雲大人都查到這了,睦佩服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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