渾濁老眼裡涌過清明,似悲傷,似遺憾,無數難言複雜的情緒最終都化作哈哈大笑,笑著笑著,老頭咳嗽兩聲,表情陷入了某些回憶:「小十七啊,老頭我好像還沒跟你講過,我當初是怎麼見到你的吧?」
「要說老頭我的前半生啊,也沒什麼可提的,妻離子散,失敗到了極點,最後也只剩肚子裡這點墨水,那天不知道病了還是怎麼的,渾身難受得要死,我也不想動了,想著這麼死了也算解脫,」他感慨一聲對上小孩安靜的黑眸,「但我看見了你。」
「你當時也才三四歲還是四五歲的模樣吧,不知怎麼被丟到了這裡,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兒,被那群龜孫子欺負了也不知道吱聲,我把你帶回來後,當天夜裡你就發了高燒,在貧民窟,燒成這樣基本就算完了,誰知道第二天你竟然熬過來了,多神奇呢……」
老頭長嘆一聲:「明明決定天亮就和那些垃圾廢品爛在一起,但給你餵水的時候,我忽然覺得,嘿!老頭子我這一生好像也沒那麼失敗,還是有點意義的,忽然就沒那麼想死了……」
「所以十七啊,」他笑著,臉上每一條歲月留下的皺紋都透著祥和平靜,「是你救了我。」
「如果有一天找不到我,那就別找了,老頭子我累了,躺下來休息會也挺不錯的,會有更值得抓緊的人或者事情在前面等著你……」
「如果有一天,你也覺著什麼'還有點意思'……哎呀,那就太好了。」
……
……
*
從圖書館到桐花別苑打車需要一個多小時,席昭閉眼小憩了一會,在明快的閒談聲中竟然靠著睡著了,不過到達目的地前他就已經醒了,黑眸輕斂,眼底翻滾著只有自己才懂的情緒。
前座的嘰嘰喳喳還沒結束,席昭稍微聽了一下,發現司機大叔已經開始和路驍聊起了育兒經,某位連戀愛估計都沒談過的路同學還說得頭頭是道,就差順著司機大叔來一句「我家那孩子也是這樣」。
席昭:……
這也算種強悍的天賦吧。
至少席昭做不到叭叭一個多小時,話題還不帶半點重複。
下了車,路驍胳膊挎著大書袋,懷裡抱著小蛋糕,正用新換的手機讓他家beta特助幫忙傳達一下「去朋友家住兩天」的消息,渾身的興奮勁擋也擋不住。
「搞定!」纏著繃帶的那隻手也不消停,胳膊肘推推席昭,興沖沖地說,「給個你家的具體地址唄,我下單買點東西送過來。」
席昭瞥了他一眼:「你確定要來我家住?」
「當然!」路驍瞬間警惕,皺著鼻子盯著席昭,「你不會現在想反悔趕我走吧?告訴你,我不走哦!」
說著還往席昭身邊更加湊近了些,好像只要席昭一有反悔的念頭,他就會整個人都掛在席昭身上,纏也要纏進家門!
席昭倒沒反悔,只是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:「那既然來了,就得遵守我的規矩了。」
路驍剛想反駁一句「我怕什麼」,可當雙層別墅的大門在眼前打開,黑髮少年站在台階之上對他說「進來」,他心頭仍止不住地顫了顫。
回到自己家中的席昭好像有什麼不太一樣,準確來說,是更慵懶隨意了些,與此同時,那種壓得人喘不過氣的侵略感也愈發強烈了。
——像歸巢的野生獸類,因為知道自己的地盤上絕不會有什麼超出掌控的東西,所以無需收斂危險氣息,而能夠被帶進這裡的……
都是不自量力的獵物。
進門之後,席昭先脫了短西服外套,抬手掛在玄關衣帽架上時,白襯衫貼出腰腹間流暢的肌肉線條,黑眸從路驍身上掠過,依舊是那種沒有完全抬起眼皮,自上而下掃來的看法,眼底帶著些戲謔,和一種令人腿軟的輕佻意味。
「隨便坐吧。」
路驍不自覺咽了口口水。
直到在沙發上坐下,看著去餐廳給自己倒水的背影,他才終於意識到,這裡是完完全全屬於席昭的地盤,不像學校的宿舍, 501隔壁就是他的502 ,來到這裡,他完完全全沒有餘地可退。
呵呵,其,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對吧?
總不至於有人回家還要帶著學校里的戒尺吧?路驍相信,只要不看見那把用黑胡桃木做成的尺子,他就什麼也不用怕!
堅強!
「我父母常年都在國外,除了定期會來做飯打掃的阿姨,這裡基本就我一個人住,」席昭將玻璃杯遞了過去,「樓上有不少客房,待會你可以自己選一間。」
「哦,」路驍接過水杯下意識問到,「那你晚上睡哪?」
黑眸非常奇怪:「我當然是睡我自己的房間了?」席昭笑了一聲,「你是想和我換還是晚上跟我一起睡?」
「咳咳咳咳咳!」路驍差點沒被自己嗆死,「不不不不!我可以自己睡!!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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