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停下!」他急急開口,但那人看不到。
他只能看著那人痛得打顫,偏偏還咬著牙不讓眼淚掉下來,像只被傷害狠了的動物。
「騙子。」那人終於脫力,緩緩地轉頭看向魏春羽。
魏春羽被罵得一抖,差點以為他能看到自己。
但那人只是微微搖著頭,將那平安玉遠遠拋了出去。他已經發不出清晰的聲音,大口大口的鮮血自他口中湧出,然後是鼻孔、眼角,那些含糊的音節已經被傷人的東西砍得稀碎。
魏春羽整個人都僵在原地,同那個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對視,那個人的眼神,全是強烈的不甘、恨意,那股瘋勁像是也衝進了魏春羽的靈魂,他幾乎感到整個人要被那股感情撕裂。
他眼前被淚蒙住了,伸手要去擦,卻一下從夢境裡跌落出來——
一睜眼就對上了身邊人專注得令人心裡發毛的目光。
昏沉的大腦散去幾分迷霧,他調動著精神張嘴喊他,聲音微啞:「玉錚......」
月光下裴懷玉的面色更顯蒼白,他裝作被吵醒的樣子:「阿魏,怎麼了?」
開口時,他手指痙攣似的蜷了蜷,蹭過魏春羽面頰的一截指腹微微發燙,叫他有些煩惱。
他還正出著神,一時不防,竟被魏春羽撲了滿懷。
「玉錚......我夢到母親了。」
縱然魏春羽身形高瘦,但也是個十九歲的大小伙子,他帶著滿心彷徨和滾燙吐息的身軀就這麼撞上來,教裴懷玉一個不穩磕到身後的窗欞。
裴懷玉被撞得「嘶」了聲,但還是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脊背:「阿魏別怕,醒了,就知道是夢。」
幽黑的夜裡,滿月的光又冷又碎,人心中的不安放大了,但人與人間的界限與隔閡卻在無限模糊。
心緒激盪的魏春羽,滿心依賴和信任的魏春羽......
巧合的月圓,焦躁得異常的蠱蟲。
命運的軌跡究竟是在被修正還是偏離,誰又知道呢。
......
那本該是個很長的融洽的擁抱,但陡然的震顫突然自一邊胸膛傳到另一邊。
「裴玉錚?你怎麼了?」
縱然魏春羽自己的精神勁頭也不大好——畢竟夢中看著自己死在面前的感覺可不太好受,但他還是勉力注視著蹙著眉頭一連串咳嗽的裴懷玉,試探地喚他。
痙攣的蠱蟲像是受了強烈的刺激,在扭轉和抻直間擺動,刺痛、窒息和失重感同時衝上裴懷玉的大腦,他推開魏春羽,刷地坐直了,撐著床沿就想吐。但猛一起身,耳鳴聲漲潮似的蓋過了他。
冷風從掀開的被褥里鑽進去,魏春羽的噩夢被冰得徹底褪去了,他只顧得及扶住床邊人瘦削的肩膀,擔憂道:「可是暈船了?還是那蟲子又折騰你了?」
他不提還好,一提裴懷玉就感到那蠱蟲爬過他的經脈,一點伴隨著眩暈感的抽痛,迅速地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。
怎麼會突然......
刀鋒似的目光扎向他身後扶著他的人。待魏春羽忐忑地回望他時,裴懷玉垂斂眉眼。
不對。
他還什麼都不知道。
魏春羽還不知道同生蠱——那隻他自己種下的,牽連著他與魏春羽魂魄的,最終要以命換命的蠱蟲,更無從動手腳。
排除外因,應當是餵養蠱蟲的情感猛地躥升了......
來不及再多思考,那蠱蟲又往他心口爬去,作弄他。
裴懷玉不知從何處來了力氣,掙脫了肩頭魏春羽的手,而後自己蜷縮著,企圖生生熬過去,只是悶哼聲忍不住泄出。
他耳邊突然響起嘈雜的人聲——
「無恥小人,殺夫奪妻!這也是個血液骯髒的噁心東西!」
「不過是要用你的血......去換......」
「魏春羽——不要去!」
「含玉——」
鼓脹的太陽穴突突地頂著那寸皮膚,久遠但熟悉的暴虐衝撞著他的身體,他好像要被劈開了。
不要吵。
「不要吵了......」血色以裂網狀爬上了裴懷玉的眼睛,他一把攥住身邊人的手,仿佛掌握了桎梏命運的法寶。而他臉上是魏春羽從未見過的痛苦,甚則緊皺的眉宇間還透出兩分悽惶,「我分明......已經捱過來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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