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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魏春羽還避著自己目光,朝著被噤了聲的擁擠街道看,他也不再刁難他,只朝怔愣的湯磬舟囑咐道:「您小心,這裡雖是幻象,但我們受到的傷害都是切切實實的。要是在這不當心丟了命,裴某也沒有將您帶回去的能耐。」

「多謝道長。容再多一問,保全性命可要做什麼?」

魏春羽望著他由白轉黑的髮絲,逐漸隱沒於平整肌膚的褶皺,甚至是清明幾分的眸光,下意識摸了把自己的面孔,在未觸及什麼異常時,失望地噯了口氣。

裴懷玉被他引得微微抬了眉,嘴上語氣平和地回湯老爺道:「只不要改變過去的東西,就不會生事。」

那最後兩個字同忽然灌入耳朵的街市人聲混雜在一起,那二十年前的光、風、人、物,終於真正地接納了他們這三個外來者。

一切都在他們身邊真切地活了過來。

又活了一遭。

未及湯老爺應好,卻見街邊一濃妝艷抹的姑娘猛一拍腰間,怒聲道:「誰偷了姑奶奶的錢袋子?」

而人群中當即便有一毛頭小賊拔腿疾跑,一連撞了兩三個人,真是慌亂之下不打自招。

那姑娘也提裙隨於其後,渾不在意髮髻鬆散,姿容失德少嫻靜,那雙被火紅花鈿簇擁的眼睛極圓極亮,似是幼蛇的眼睛。

湯老爺呆怔地盯著姑娘矯健的身姿,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,透著些震驚與留戀意,只是垂眼一眨,那情感便隱入長睫了。

在姑娘自他身邊擠過時,還衝他拋了句「借道」,旋即又高呼道「殺千刀的小賊,錢袋子裡頭有咒你的符子,再不朝姑奶奶磕頭道歉,將東西還回來——」

她微微喘著氣,舌尖滾出那句浮現在湯老爺心裡的話——「姑奶奶把你送去閻王爺那好好收拾收拾!」

第40章 第四十章 湯家宅活人扮鬼(六) 數十……

湯老爺微微垂眼, 朝邊讓開半步,拾起話頭道:「看過這些幻象,我便能知道阿英被他們弄去哪了麼?」

他未必意識到, 這個問題已不是第一回問了, 但他需要點話語來填充自己。

此時, 那不遠處的一名青年見小賊跌跌撞撞, 在他要絆倒時託了他一把, 扶穩了他身形。

見那被扶的不道謝也渾不在意,只將目光又落在針砭時弊的同窗身上。

然而未走出幾步, 便被那追來的姑娘扯住了袖子——「你幫那偷了我錢袋的小賊逃跑, 你們是一夥的?」

青年睜圓了眼睛, 呆呆問出句:「什麼?」

「錢袋裡有五十兩銀票,我攢了五年的活命錢!整整五年!你得賠我!」那姑娘見他退後半步,急得抱住他的一條胳膊,如同長蛇繞樹般勒得叫他窒息。

青年的同窗皺眉喝道:「那裡來的潑猴,也來攀扯湯兄?方才湯兄不過是扶了一把路人,若真是那人偷了你錢財,你便追去,作甚朝我們撒潑!」

姑娘聞言抱得更緊, 渾然不顧青年窘迫的面色, 朗聲道:「你們還講不講理?分明我差點就抓到那小賊, 若不是你們多管閒事,我早就將錢袋子拿了回來!現在我身無分文,遲早要餓死街頭!你們害了一條人命還想不認帳?況且我也沒有要你們償命, 不過是想討些酒食果腹,要些錢財傍身,你們也不肯高抬貴手救我一救?」

卻聽此時街邊小販私語道:「我當是哪家小姐當街撒潑, 原是溫玉居里那位......」

旁人疑道:「哪位?」

「溫玉居里多淑女,仇春閨里一潑婦——這自然就是那『仇春潑婦』,崔頌頌了。」

旁人未及再問,那耳尖的青年同窗便誇張地掩著口鼻,連連後退,直到險些撞到圍觀的人,才堪堪住腳,恍然大悟道:「原是做皮肉生意的,怪不得手上這樣有勁,性子也這樣糙。湯兄,你可別挨她太近,免得沾了閒言碎語啊。」

察覺到少女的力道鬆了松,湯磬舟心下一緊,急忙抬眼看她。卻見那少女故作兇惡地朝同窗齜了齜牙,即便聽慣了這些話,也毫不怯懦或是麻木地回刺惡意。

「關你什麼事?你就這輩子沒來過我們樓里?我看你還很是眼熟呢,教我想想——哦,前些日子來找雲仙兒的不是你麼?你同我們這些皮肉——」少女拖長了音調,掛著飽含諷意的笑刺他,那隨笑意露出的單邊酒窩,添上了幾分天真純澈的孩童氣,更加惱人,「你同我們貼得不夠近麼?還訓斥起別人來了?」

此情此景,看著同窗吃癟,青年竟沒憋住哼笑出聲:「成君啊成君,平日倒不見你有這樣的老去處啊......」

成君面色漲紅,氣得橫眉豎眼:「一個娼女的話也信得麼?奸猾商販、粗鄙農夫、卑劣奴隸,唯有娼女集三者惡處於一身!實在是最小人最無禮的東西!」

他口不擇言,卻忘了自己的同窗祖上從商,忘了自己處在市井人潮之中。

在周圍陡然冷下的憤怨的目光里,也有湯磬舟的一份,但他沒有立即朝他翻臉,只朝那被稱為「仇春潑婦」的姑娘略點一點頭:「可。」

對上姑娘茫然的目光,湯磬舟耐心道:「酒食,錢財,賠給你,都可。」

青年這樣爽快,簡直教她疑心上了什麼當。

但青年轉頭便真心實意道:「成君莫不是忘了——我也是商賈,今日你與我同游,不過因我略通些詩文抬舉我,但我始終也只是一個販貨的,是你口中要招來閒言碎語之人......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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