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真不明白,你怎麼會是我。」
裴懷玉甚至沒有生氣,只是淡淡瞥他一眼:「我也不明白。」
嘴唇上殘留的麻木,終於被刺痛替代。
樹那邊傳來湯磬舟的問聲:「裴道長?魏道長?」
魏春羽避開他探究的目光,回聲道:「就來!」
他解下腰上繫著穗子的藥包,取了一片人參塞入裴懷玉齒間。
那殘魂奇異地「咦」了聲:「陛下,你看那穗子,倒是有些奇怪。」
帶著土腥味的苦甘,教裴懷玉微微眯了眼,他看向走在前面的魏春羽,那人連背影都是一副憋著氣的「我不想理你」的模樣。
終於在湯磬舟前站定了,魏春羽才語氣平淡地問:「你剛才說要用的,是不是喬天妒的『上窮碧落』?」
「是。你要來畫?你現在還不行。」
「所以我,只畫一半。」
風吹動魏春羽烏黑的發梢,而裴懷玉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。
——「陛下,你說小含玉這樣在意你,要是知道有辦法能救你,他會救麼?」
「不會,」裴懷玉答得果斷,輕顫的睫毛泄露出他並不平和的心緒,他微微仰起脖頸,將少年看得更清楚,「魏春羽不會。」
似是心中忿忿難平,他又反問道:「你憑什麼以為,從前的魏春羽真就是朵小白花兒?」
若是到最後撕破麵皮的關頭,魏春羽還要他活著,恐怕也只是為了從他口中掏出些「未來之事」的秘辛罷了。
裴懷玉從來看得很清楚。
他想,或許魏春羽的確覺得他的存在新奇,但這份新奇遠不足以帶來信任,甚至是真心實意的擔憂和情誼。
自嘲也似地,一聲輕嘆自裴懷玉唇角泄出。
而「小白花」恰畫成了七張符,朝他看過來,得了一眼對視,才繼續動作——
夾指捻符,閉目誦咒,心有感應時,疾移腳步,使勁將符籙「啪」地附在樹身,而後於樹根一蹬,便如法炮製地竄到其餘樹旁。
在那第七張符籙貼上的那一刻,繁茂的樹木晃出沙沙的響聲,仿佛在回應他的動作。
而後裴懷玉與魏春羽背身站於陣眼,同微微氣喘的年輕師侄道一句「看好了」,便閉目於體內運氣一周,俯身單掌按地,在他肩胛骨一沉使勁之時,魏春羽見到地面崩裂開細小的紋路,露出堅石下暗雜的土面。
這是「破象溯源」。
一時風力更盛,將人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,拍打得人的皮肉生疼。
裴懷玉支起身,托掌而現一團金光,金光中隱隱有一小團人影,原是那失去意識的崔阿妹。
風掠過鬢邊,颳起裴懷玉的鬢髮,露出他那張完整的沉靜的面容,眉眼分明,容貌俊爽,姿儀風華。
簌簌落葉穿過他們之間,皮相看不清楚時,自靈魂本身顯出的風華就愈發清晰了。
金光已自裴懷玉指尖溢出一團金線,朝湯府的四面八方散開了,而其中一條便游向了湯老爺。
在所有的絲線都安靜下來時,眼前的場景被一顆投石擾了清淨的水鏡,竟皺起了些漣漪。在某個眨眼間,被風乾成了脆弱的書簡,崩裂消融在了新的場景中。
裴懷玉的手指還探著,但那金光已暗下去,他微微歪頭,考校道:「方才我捻的指訣有幾個動作?」
魏春羽眨了下眼:「兩個。」
「哪兩個?」
「抬腕和指指點點。」
「......」
裴懷玉讚許地朝他點點頭,和善道:「大青觀的未來一眼看到頭了,很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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