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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久不曾念過的稱謂也趁機滑出。

「清一師叔。」

那把傘遞到他手裡:「師兄還在等你,快些。」

是了,這時他還是大青觀的小弟子,姚秋實也還是月朗風正的清一師叔。

推開門,就是打著坐的青年,一套祥雲仙鶴圖案的銀蔓衣裳,一支鑿刻不精但料子緻密細膩的白玉簪,一瞥清靜溫和的目光。

「師父,我回來了。」

魏春羽低著頭,由青年摸過自己微微發脹的幾處大穴。

「今日,通一通你的筋脈,教你把氣息延展些。你師祖的呼吸可以深入流轉到腳跟,而你還在喉嚨。」

「好。」魏春羽垂眼,唇角輕輕翹了翹。

溫熱自相抵的手掌傳來,親切感漫過呼吸,教魏春羽微微昏眩,他忍不住偷偷睜眼打量青年完好的面孔。

掌心傳來的壓迫陡然加重——「閉眼,凝神。」

「師父。」

「嗯?」

魏春羽想,要是他從「上窮碧落」遍體鱗傷地滾出來時,師父還在,應當也會用這樣關切的姿態替自己修補療傷吧。

只是一切都過去了。

眼前再真,也不過是個幻境。

他翻過手掌,自師徒手指相接處將一串蓮花紋青玉串珠滾過去,落到姚春華手腕。

手串晃了兩下,剔透的亮澤叫窗外射入的光線也歪了片刻。

「師父,對不住。」

魏春羽托著被定住的姚春華的後頸,叫他安穩地躺下。

那手串里塞了些法陣,足夠定住一個幻境中的「影子」。

他將姚春華額角的一綹頭髮捏順捋直,妥帖安置。

「不肖弟子魏春羽,拜別師父。」

房門開闔,將落進房內的陽光永遠阻隔。

門外院中的清一神色倦怠,見人出來,才凝了眸光,站直了喚一聲「師兄」。

「師弟,你怎麼在這裡淋雨,不避上一避?」

清一的目光仔細爬過他每一寸面孔,叫人被看得心裡奇怪。

「無礙,我在這等你。你的徒弟料理好了?」

那人不急著答,反而朝他招招手。

稀疏雨幕,叫那清雋面容顯得出塵而遙遠,不明顯的笑意也化開在水汽里。

等清一回過神來,自己已經走近那人,又被他撈起一條腕子往上系紅繩。

然而下一瞬,那雙動作細緻穩妥的手竟被一把劍生生刺穿釘住了!

筋脈斷裂,血液擠涌而出,那姚春華扮相的人垂首低笑兩聲:「你以為你逃得掉?」

清一抽劍,寒聲道:「你把我當傻子麼?真以為我分不清,是做夢,還是陷阱?」

被他刺傷雙手的人仍頂著姚春華的臉,故意掛起溫和的笑噁心他:「師弟,我真的很好奇,你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時,有想過我會對你失望、指著你的鼻子罵嗎?你怕嗎,你再回到大青觀,會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?」

「還是,你從來這樣人面獸心。是我們都看錯了你?」

冰涼的雨絲打濕額發,成綹地黏在面孔上,並不好受。

清一眼神還是很冷,好像沒有一絲動容:「魏春羽。我也很好奇,你是將禍事引來的人,你對自己也沒有半分反省,與恨意嗎?」

這樣的思路簡直不可思議,魏春羽本想堵他一句「那鄧師祖的事呢」,但還是咽了下去:「別廢話了,打一架吧。在那手繩卡進你的血肉絞斷你的筋脈前,你還有一刻鐘。」

清一送了拉扯手繩的血肉模糊的手,乾乾冷笑一聲,嫌惡地瞥他一眼:「把臉換掉,你不配用師兄的臉。」

抽出的兩柄長劍,被甩出幾簇炸開的雨花,當揮手劈砍時,連雨幕密實的針腳都被截斷出漏洞。

風聲,劍氣,冷冽目光,都甩打在彼此面孔上,細小的傷處崩裂,滿腔的怒意叫每一勢都飽滿威嚴。

魏春羽自木戒機關里射出的銀絲,像蛛網一樣朝清一飛射而去,但卻被那人不管生死地扭住,被割開的肢體上竟冒出大股黑氣,像觸手一樣絞纏住堅韌鋒利的銀絲,力道之大,竟將那銀絲主人拖拽得一個趔趄!

「你!姚秋實!你竟然走了邪路!」魏春羽驚得抬頭向他,那冒著邪氣的人背後是青翠疏朗的竹林,但他已與扶正幼竹的清一毫無干係了。

清一趁他愣神,拋出三枚舊銅幣,兩枚嵌進他反映遲緩的手心,一枚在途中被他的銀絲砍落。

「我只恨,沒能在一切發生之前走上這條路。」清一踩過破碎的銅錢,無視穿透自己身體的銀絲,近身扼住他咽喉,拖著他朝自己俯傾。

「真是不幸,遁卦。大凶啊師侄。」那把劍在魏春羽倔強的面頰上結結實實拍了三下,像掌摑那樣,極羞辱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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