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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譽在倒下的一瞬間,好像聽見姥姥在叫他的大名。

唐興言,唐興言。

從小唐譽就有一個認知,這個沒有出現在戶口本的名字好似一個按鈕,一旦有人這樣叫他,問題一定很嚴重。但是自己的人生,能有什麼很嚴重、很嚴重的事情呢?應該是沒有的。從落地到長大,唐譽的人生寫滿了順風順水,最不順的時期就是高中的迷茫,以及大一開學前那幾個月的叛逆期。

所謂叛逆期,也是他自己和自己較勁。

他回憶起了疼痛的感覺,當陳念國的尖刀穿透他掌心時,唐譽懷疑自己暈過去幾秒鐘。太疼了,太疼了,筋骨寸斷大概就是那樣,還能聽到刀刃往下扎的動靜,嘎吱嘎吱響。刀刃切割了他的皮膚,熱血流了滿手,極致的生理疼痛不能用文字形容。

無休無止的毆打讓唐譽疼到想死,但他不能丟了家族的顏面,所以當時一直硬撐著。強大的意志力可以騙過大腦和身體,他堅信可以。

事實可不怎麼樣,沒騙過,還是疼得想死。持續疼痛讓他整條左臂開始顫抖,供血不足,冷到指尖感受不到,他好像完全失去了左胳膊。他也感受不到左眼的視力,眼眶腫起來,腫得他無法睜開一條縫。

好像全身都在流血,不知道應該先堵住哪一處。這會兒他不用硬撐了,他可以承認好疼好疼了,意識一旦開閘就無法抑制,每一處都疼得要命。

唐興言,唐興言,唐興言。

誰在叫自己呢?唐譽分不清現實,身體裡充滿了深刻的冰涼。他大大的眼睛看著周圍,卻認不清誰是誰。好奇怪,他能明顯感覺到時光和意識的流逝,但是又停不下來,真的好奇怪。

全部的疼痛就在此時此刻消亡。

時間在他身上抵達了永恆,變成了虛空,不再流動。什麼都沒發生,他還是他。他隨著時光開始拉遠,像從萬花筒里看自己的人生。退後一步,是他和白洋在一起吃飯,再退後一步,是他剛剛回國,迫不及待衝去壹唐。

再退後一步,他看到了讀研時候的自己,玉宸抱著被子哇哇大哭說吃不下白人飯,要二大媽寄火鍋調料。再退後一步,他和白洋在國貿說分手,中國尊亮起來了,白洋不帶猶豫地走了,自己不帶猶豫地踩了油門。

每次退後一步,他都像從另外一顆星星看著地球上的自己,他成為了自己人生的觀察者。他看到了大學時期的四年,看到他和白洋因為體院總是吵架,看到高中三年,溫煥一個人在隔壁班寫作業,偷偷在企鵝號上說好想陸衛琢哦。他看到初中,竹馬團開始大展拳腳,成為學校一個又一個傳奇,他看到小學,爸爸媽媽每天都要測量他的身高,生怕早產拖累了他的發育。

幼兒園時期,擁川哥和季邵就開始偷偷帶他出去玩,叫他「小妹妹」,再買些家裡不讓吃的小零食。

他自己變成了時光的雕刻,時間的載體,他變成了光年。所有的事情都那麼圓滿,他沒有任何不滿足。

生活如此美妙,真的。

唐譽睜著眼睛倒向後方,看到了一切。出門前精心打理的捲髮也徹底散開,蓋住了他半張面孔,黏在皮膚上成為了血絲。

「唐譽!唐譽!」季邵抓得滿手是血,又不顧阻撓地一腳踹在陳念國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屍體上。操!不可能!他和擁川的「小妹妹」怎麼了!慌忙中季邵又抓了一把頭髮,高調的銀髮瞬間染出了幾道鮮紅。

現場亂成一團又井然有序,現場所有的人都在行動,只有兩個沒有了動靜。陳念國躺在他的血泊里,唐譽躺在了他的血泊里。

唐愛茉也「躺在了」她精神上的血泊里,甚至都沒意識到唐譽已經不動了。她的思維被定格在那一刻,身體也定了格,連呼吸都那麼艱難。而在她恢復意識之前,身體已經停止了呼吸這個功能,完全忘記了喘氣。

唐弈戈的世界也完全暗下來了。

姐姐懷孕的時候,他還很小很小。那時候他天天打姐夫,覺得是姐夫搶走了他唯一的姐姐。每次姐姐孕吐難受,唐弈戈就把唐禹擠開,晚上陪著姐姐睡覺。他還學著大人寫日記,把姐姐產檢的日子記得清清楚楚,每次產檢前他都和幼兒園老師請教,一定要陪著。

但是那本日記沒有寫完,戛然而止在姐姐懷胎7月中。8個月、9個月和足月的注意事項全部空置。那一場車禍不僅催熟了當年還不夠老練的唐禹,也催熟了幼年時期的他。

處於發展鼎盛時期的唐家以為這是被上天警告了,凡事不能太滿。

但是,為什麼要警告在唐譽身上?我唐弈戈凡事都做滿了,上天怎麼沒警告我!欺什麼軟!怕什麼硬!老天也知道專門挑唐家的軟柿子是不是!

唐禹雙手垂下,掌心在空氣里抓了抓,不知道在抓什麼。他短暫地失去了聽力,不是真聽不到了,而是徹底切斷了反應的能力。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接唐譽回家的場景,但馬上,他就閉上眼睛不允許自己進入回憶,他害怕……這是身為父母的走馬燈,是留不住孩子的前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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