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譽的臉是這樣嗎?好陌生。白得嚇人,又非常浮腫。眼眶、耳朵、唇周和下巴都開始發黃,可能是塗了碘酒的緣故。他重量級的雙眼緊緊閉著,離得這麼遠,白洋仍舊數得清他的眼睫毛。
鼻樑骨也腫起來了,高得不像話。
左手被包紮著,右手背掛著點滴,脖子被一個U型枕頭固定,鼻子上壓著吸氧的裝置。因為是搶救室往特護ICU轉移,許許多多的儀器也是跟著一起轉移,唐譽像一個龐然大物,勞師動眾地進了電梯。
白洋沒等到這一趟電梯,人已經擠不進去了。等到下一趟電梯再來,白洋第一個邁進去。
特護ICU不在普通ICU那一層,是專門的樓層。每一間小病房只負責一個病人,一次只允許進去一個家屬。但是病房外有一道封閉的走廊,其餘的家屬可以通過大玻璃時時觀察到病人的狀況。
等全部都安排妥當,就是真正的危險期了。白洋隔著玻璃,看著穿上了無菌衣的唐愛茉走到了床邊。
「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他?」屈向北現在就是白洋的發聲器,周圍這麼多人,白洋怎麼表達?
「你如果想進去看看他,我幫你去說,怎麼樣?」屈向北又問。
白洋搖了搖頭,他怕自己把細菌帶進去。這時候越乾淨越好,唐譽那個肉盾基因最好能好好發揮作用,幫他挺過危險期。再說了,這玻璃外面都是想進去看他的人,就算是大排隊,自己也排不上。
大家都這樣想,越少人進去越好,所以就把機會給了愛茉。唐愛茉只是坐在椅子上,用戴手套的手撫摸著糖糖的手指。手指都浮腫了,糖糖哪裡這麼胖過?
她不肯鬆手,這是她生下來的孩子。她帶來他,如果真有最後一刻,也應該她陪著他走。
「加油啊,糖糖,加油。」唐愛茉小聲地說,「快醒來,快醒醒,爸爸媽媽都在呢,快醒醒……」
白洋看著唐愛茉的嘴唇動,他不會唇語,沒法推測她在說什麼。這時候,屈向北看了一眼手機,悄聲將白洋拉到一旁:「兄弟們來了。」
啊?白洋疑惑地皺起眉頭。
「唐譽肯定給他體院的好朋友發……」屈向北忽略了「遺書」兩個字,「發郵件了,剛才他們就問到底怎麼回事,我說唐譽住院了,他們就問在哪兒……我過去和他們說說,你去嗎?」
我也去吧。白洋點了下腦袋。
再看到白隊,姚冬和陶文昌都傻眼了。這……這還是白隊嗎?還好北哥在。
第一批來的兄弟只有4個,都是唐譽在體院關係很好的人。陶文昌猶豫了一下,對著北哥比口型:「怎麼了?」
「咳。」屈向北組織了一下語言,「唐譽他……出了一些意外,剛才在搶救,現在在ICU裡面,還沒度過危險期。」
「怎怎怎麼會這樣呢?怎怎怎……」姚冬本身就結巴,急得說不出來,最後衝到白洋面前對眼神。怎麼回事?怎麼就搶救了?
他們都接到了郵件,越看越不對勁,大家一對郵件都覺得那是……彌留之言。要他們好好比賽,為國爭光,要他們注意身體,小心受傷。要他們以後叮囑白洋別太難過,多抽出時間陪陪他。
一個叫江言的男生站在陶文昌身後,紅著眼睛一句不說。白洋也不說,這些人明明都是他熟悉的,但他們和唐譽接觸過之後,都成為了唐譽的好朋友。可能……唐譽天生就有讓每個人喜歡的本事。
「還有一件事……白隊,你知不知道學校動工了?」陶文昌看他這樣,就知道他不知道。
什麼動工?白洋搖搖頭。
「名人牆還差你一個,你最好今明兩天趕緊去留手印,不然就徹底弄完了。」陶文昌知道那是白洋的遺憾,「學校這幾天在緊急動工,名人牆的花園中間要起一座雕塑,已經能看出輪廓了……是……」
白洋猛然看向陶文昌。
「是背越式跳高的紀念碑,紀念首體大這些年守住了中國跳高成績,守住了中國的防線。」陶文昌的熱淚瞬間湧出來,「捐贈人是……」
唐譽。白洋轟然一棒。
「體育教育系學生,唐譽。」陶文昌說。唐譽不是體院的,更不是運動員,他沒法和白洋一起留在學校的名人牆上。這是他唯一和他名字並列出現的機會,以後凡是走過花園,所有學生都能銘記住首體大在跳高項目上的努力和犧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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