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的確,也不必急在這一時。真的假不了,假的真不了。我不信這宋姨娘能演一輩子,」劉翠依說,「看得出馮家小夫人勢必不會再同她好了。」
「別總說我的事了,你這陣子怎麼樣?周家人可又為難你了?」溫鳴謙問她。
「還是老樣子,」劉翠依笑了笑,眼裡泛著苦澀,「他近來又迷上了勾欄里一個唱曲兒的,兩下里打得火熱,許多時不回來了。」
「你婆婆必然不會怪她兒子,一定又會數落你了吧?」溫鳴謙道。
「可不是嘛,說我無能,拴不住男人的心。」劉翠依沉沉嘆氣,仿佛心上墜著鉛塊。
「你如今在家裡可管事嗎?」溫鳴謙問得仔細。
「也是要管一些的,大事自然輪不到我,瑣碎的事卻都是我在張羅。」劉翠依說,「因此更不落好。」
「我已經讓趙媽給你弄了個食療的方子。你帶回去,從今天起便吃起來。」溫鳴謙說,「從今兒起只管照顧好自己和孩子,其餘的閒事通通不要過問。你要記得臉皮權且厚些,不管別人說的有多難聽,只當是春風過耳。」
「可我總不能平白無故的就什麼都不管了吧?」劉翠依為難地說,「總得有個正當的由頭。」
「藉口還不好找,你隨便到哪個庵里去給住持幾個錢,讓她幫著你說。只說你求子心切,可是前世里有夙怨未清,須得誠心拜懺修行。
因此這一年裡,要吃齋念佛,遠離葷腥,不問俗事,這也是給周家積德,你婆婆不會不答應的。」溫鳴謙早替她打算好了,「你身子損耗得厲害,沒有個一年半載養不回來的。」
「是啊,姑娘,你就聽二夫人的吧!」趙媽媽趕上來說道,「周家都把你磋磨成什麼樣子了?若再不好好保養,莫說是生兒子,便是想有個囫圇身子也難。」
「翠依,如今你便是怎麼逆來順受,周家人也不會念你的好。到最後你壞了身子,丟了性命,除了你可憐的兩個女兒無依無靠,別人都會繼續過安生日子。
趁著現在還能挽回,一定要為自己打算。拼了命也要掙紮起來,人不自救,神佛難度。」溫鳴謙語重心長,她自己曾經被傷得體無完膚,走過那段不堪的泥濘,才由衷地明白,眼淚和抱怨毫無用處,唯有狠下心,邁開步,才可得到。
她把劉翠依當做姐妹,方才如此推心置腹。
可如果她一再扶不起來,那自己也再無話可說,畢竟每個人的路都要自己走,每個人的劫都要自己度。
修行各自好,因果各自了,如是而已。
好在劉翠依雖然軟弱,卻還不至於毫無志氣。
她低頭想了想,咬咬牙道:「姐姐,你是真為我好,才會毫不避嫌教導我。我雖然不成事可也看得清,再這樣下去,我多半是沒有活路了。
我先前只希冀著能生個兒子,也算終身有靠了。可現在不但兒子生不出來,還終日費力不討好,受人奚落白眼。我就好像地里的一棵苦菜,任人踏來踐去,縱使不死,也不得好活了。」
溫鳴謙見她身上穿的衣裳顏色是木槿配群青,俗不俗艷不艷,實在不好看,就說:「你以後在家只揀蛋青、蜜合、品月、昌榮這幾色來穿,你的頭髮有些枯黃,拿了我洗頭的方子去,三日一回,不出幾個月就養過來了。
還有那玉渥膏,也要好好用,雖然以色侍人無可奈何,可美貌端妍憑空就能讓人心生敬重,也是不能忽視的。」
「姐姐真是細心,什麼都為我考慮到了,我一定好好照著做,不辜負姐姐的這份心。」劉翠依感激地說。
「另外,避著你們家主君,能不見就不見他。」溫鳴謙說,「那些小妾愛怎麼鬧,隨她們鬧去,你只管保養你的。」
她說一句劉翠依便點一下頭,把她說的話牢牢記下來。
該到午飯時候張媽親自下廚,菜色雖不多,卻樣樣都是精品。
「這一桌子都是素菜,你嘗嘗看吃不吃得慣,以後你也要過這樣的日子了。」溫鳴謙笑著把筷子遞給劉翠依。
「張媽的素菜做的可真好,聞著就香。」劉翠依忍不住誇讚。
「這都是有方子的,照著方子做,誰都不會差。」張媽笑著說,「這個月您早中晚的食譜我都寫出來了,回頭只管讓趙媽媽按著做就是了。」
劉翠依吃完了飯,兩個孩子還沒玩兒夠,又玩兒了一會兒,想著還要到廟裡去,這才提出告辭。
溫鳴謙把她送到門口,直看到馬車走遠了,方才轉回來。
往裡走的時候張媽說道:「這周家大爺整日裡在外頭鬼混,怕是早腎虧了,還能生出兒子來嗎?」
「這就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。」溫鳴謙說,「子嗣這東西也是命里使然,誰能說的准呢?」
第27章 綢緞莊
宋秀蓮在她哥哥家照顧產婦,實則也並不用她做什麼,不過是幫著支應支應。
這天她在嫂子房中坐了半日,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來。
楊婆子一面給她倒茶一面說:「這些日子咱們出來了,老爺也不在家,府里可真成了溫鳴謙的天下。老天真是不開眼,放任得她如此自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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