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是三房的兒子,沒資格爭家產搶大頭。聽書童說完來龍去脈,她搖著團扇酸了兩句,便使喚丫頭們為璋哥兒盛湯布菜,量體裁衣。
虞明璋天資聰穎,是小輩裡頭讀書最有天賦的一個。
老太太將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,常說若老太爺還在,必然要將璋哥兒帶在身邊親自教養。
四太太每每被這些誇讚迷昏了頭,喜不自勝。
她只盼著兒子早日取得功名,拜相封侯,若再為她掙個誥命便更妙了。到時候,在闔族兩姓都能挺直腰杆,硬氣起來。
這會子,條桌上一應擺滿各式各樣的花素羅和蘇州緞。
四太太挑花了眼,笑呵呵往兒子身上比對著花色。
明璋卻有些不耐煩。退後一步,草草揖手:「程氏書塾有自己的規矩,先生也說,讀書進取要一心、用心,不可耽於外物。這些羅緞太過華貴,母親莫要添亂了。」
十四歲的少年人,正是恃才傲物,自命不凡的年紀。
因而這番話說得又沖又傲,叫四太太聽著甚是刺耳。
怎麼兒子跟娘生分,反倒聽個書塾先生的?
她不由冒起一股無名火:「程家不過多認識兩個讀書人,鼓搗出個家塾罷了,竟還敢給太傅府立規矩了?待我稟了老太太,程氏這個做長媳的免不得受一番斥責。」
明璋蹙眉,不滿道:「母親又在鬧什麼?兒子還要在程家讀幾年書,怎好撕破臉。」
「怕什麼,有你祖母撐腰,程氏翻不出天去。當日若非老太太下令,程氏如何願意咱們入她家家塾,壓了那不學無術的虞明瑾一頭呢!」
提起大房家的紈絝子,四太太氣又順了一些,眼角眉梢儘是譏誚:「說來,瑾哥兒也真是『爭氣』,多虧他前些日子在程家家塾鬧事,打傷薛尚書幼子,才叫程老爺子動了怒,令他歸家反省。算算日子,這關在家裡也有大半月了?」
虞明璋一貫只會讀死書,人情世故卻是不通,壓根兒聽不懂四房與大房內里的齟齬。
他搖頭解釋:「此事並非大哥哥胡鬧。薛尚書之子冥頑荒唐,在書塾戲弄了大哥哥院裡來送吃食的丫頭,這才被打了。」
四太太哪裡聽得進去,拉著兒子坐在自個兒身側。
「好了好了,管他是非黑白,還不都一個德性。我兒今日旬休,便好好陪母親說說話。咱們家一身榮辱皆繫於你,難道母親還能害你不成嗎?」
*
姑娘們接連被調教幾日,早已累得夠嗆。
誰能想到,徐嬤嬤此番前來,不止是教導她們入宮的儀態禮節,連著針黹女紅、琴棋書畫等,都得一一瞧了考核過。
明月的心思從不在這些上頭,可沒少挨訓斥;
明澤呢,不顯山不露水,惹得徐嬤嬤頻頻嘆息;
兩相對比下,明汐認真上進,女紅技藝一流,花鳥圖也還不錯,倒是叫人改觀不少。
徐嬤嬤到底不死心,午後又特意抽出時間,分別考校了明澤和明月讀過哪些書目。
出宮前,她曾去過一趟永安宮。
得褚皇后授意,特地要探探府中大姑娘的文墨。徐嬤嬤私心覺著明月也不錯,遂將人叫去考問。
這時辰,陽光不偏不倚照進小廳內。
二姑娘虞明汐抱著笸籮,提前占了靠窗的小几前的位子,正仔仔細細完成嬤嬤交代的女紅課業。
明月從東廂回來,一股腦兒坐在明澤身側,低聲匯報:「大姐姐,徐嬤嬤方才問我有沒有讀過經史子集。」
明澤輕微蹙了眉,明白徐嬤嬤這是看重她們姊妹,在給機會。
她溫和問:「那妹妹怎麼答的?」
「就……實話實說嘛。什么九經三史的,我自然是一竅不通,但坊間流傳的各式話本子倒是讀了一籮筐。想來,這建康城應當無人可敵。」
明澤實在沒想到,五妹妹竟是這麼回話的。
相比之下,她就保守多了,只說粗通女則女戒之流。
她掩不住眸中笑意,嗔怪道:「去歲除夕宴,明澈還說你喜愛偏門子部,尋了許多諸子百家、文藝譜錄的書目給你瞧呢,怎的轉頭就『一竅不通』了?再這般戲弄嬤嬤,仔細將人惹惱了又被罰。」
聽到這番滿含關心的責怪,明月暗地鬆了口氣。
她是來抱大腿的,可不想與大姐姐搞個「姊妹爭鬥」的戲碼,生出嫌隙。
虞明月自然又親昵地攬住明澤,繼續講小話:「這不是防患於未然嘛。女官選拔看家世,看人情,更看處事之能。可徐嬤嬤今日這問話,更像是為哪位公主甄選伴讀用的。總之,不論貴人們要什麼,明月都自知實無相匹配的才德,還是別給家裡添亂了。」
明澤滿含讚賞地望了明月一眼——
五妹妹的確聰敏;
更難能可貴的,是不貪心。
這回,宮中要選的的確不止女官,還有安定公主的伴讀。安定公主乃中宮所出,身份尊貴;且褚皇后被封為繼後時,已經上了年歲,安定公主是她唯一的孩子,自是如珠如玉地愛護照養長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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