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渾身痛得不像話,他死死壓著性子,盯了那人許久,衝著他胸口一腳踹過去。習武之人遇到此情景都是本能避過,孟汀卻生生挨下來,嘴角見了紅,被李鑒拽著衣領,一把摁到地下。

「孟觀火,你看我。」身上人顫著聲,「我畢竟還活著,為何不來見我?」

他渾身被雨淋透了,聲色嘶啞起來,滿身血腥氣。孟汀不知如何應答——他實在想應答,那番話他在喉頭來來去去多少時日,此刻卻是分毫說不出口,只支起身來,將人一把擁到懷中。

李鑒貪他身上暖意,默了一陣,卻在耳際聽到半聲嗚咽。

他在哭。

「侯爺,男兒有淚不輕彈。」他頗有些慌神,又覺得此情此景難得一見,恨不得找個畫師摹下來。孟汀畢竟是孟汀,落淚沒聲響,與雨水一混更是無處尋。只是手上力道收得有些緊,眼角會紅而已。

但李鑒曉得,他在哭。

不遠處又燈晃過來,是金吾禁軍聽到響動,來府尋孟汀。孟汀扶著李鑒起來,將人的面孔按在頸側,要了件大氅披上,將他一道裹了起來,抱在懷裡。

「侯爺,這是......」

「規矩都知曉吧。」孟汀淡然道。那幾人都噤了聲,低首撤開幾丈遠。錢穆打著傘過來,提著盞月燈,走到近前,二人相對一拜。

「替殿下向大人賠罪了。」孟汀低聲道,「畢竟是師生,如此造次有悖常理。本侯算殿下的屬臣,願代殿下領罰。」

「不必,老臣見安王歸來,平安則喜。」錢穆再揖,「小心為妙。」

李鑒抓著孟汀的前襟,回首偷眼看老夫子,見他欲言又止一言難盡的樣子,更為放肆地將兩臂都掛在了孟汀的脖頸上。

孟汀送了錢穆,回身對那幾個金吾衛道:「備車馬,我要帶個人回府。」

李鑒小聲道:「我能騎馬......」

「侯爺,敢問這是何人?」有個銜爵高不怕死的,又斗膽問了一句。這位爺的臉色向來像是被長安道大雪凍了七日,此時倒有幾分人氣,只清清冷冷地道:「家中妻室,久居江陵,來長安見見世面。」

「怪我眼拙,夫人恕罪。」那統領忙作揖,別過臉去,後退二步,「車備好了,雨大,侯爺快些。」

孟汀顛顛懷裡那位——已睡死過去了。

「胡鬧。」錢穆回頭瞅了他們一眼,再不疾不徐地回去。雨勢不見小,叫冬夜難捱了幾分,剛才好一番摔打,將夜幕挑得支離破碎。他回到書齋,瞥了眼在旁喝茶聽雨的許鶴山,道:「你們同窗兩個,性子確乎大相逕庭。」

「不是殿下不若從前,他向來就比學生瘋許多。」許鶴山抬眼,「先生莫怪,容學生說一句——殿下今日來,若先生真對他不利,他也是下得去手的。三年前不經朝廷而斬南越王,膽子如今是愈發大了。」

這些,不就是先生教他的麼。許鶴山心道。為帝為王,心術深如是,殺伐絕如是,偏偏生得一副溫良美人模樣,倒也是絕好的障眼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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