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攸垂眸,上揚的唇角微滯,復又笑道:「行。我不問。」
媱娘不能生育,他即便再升高位,也只會是煢煢孑立之臣,自不比這些生來便枝繁葉茂之族。
他無聲無息地輕嘆,轉而問起桃兒,這一問,盧湛重重地嘆氣。
「後院忙活著刻牌位呢,她非要自己刻,刻完又嫌自己字難看,也嫌我的難看,但大人抄經不愛落款,我翻了好半天才給她湊完整,讓她比著大人的字刻。」
密密麻麻的經文在他腦子裡攪得暈乎,秦攸說要去看看,他便領著秦攸去後院。
廢木牌堆在一旁,桃兒抽啜著刻字,一筆一划都會想起過去裴晏教她讀書習字的音容笑貌。
她怎麼可以這麼笨?笨就算了,還總偷懶不肯練。
裴晏臨走前考她的那回,對著她那狗爬一樣的字嘆了好久,幾番欲言又止,最終也沒捨得罵她。
她好後悔。
她怎麼可以讓大人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:「你去吧,讓我安靜待會兒。」
心裡一疼,刻刀順著木疙瘩一歪,刀刃沾著木屑扎入手指。
她抬起頭,迎上丹霞,眼底氤氳也跟著泛起金光,只看得見一前一後兩個模糊人影遠遠朝她走來。
後頭的是盧公子,前面的……
她扔下刀揉搓眼睛,水花擰走了,雙目卻因太過用力而恍惚。
「大人……」
桃兒驚詫起身,跑近兩步才看清是秦攸。
「怎麼了?」秦攸看出桃兒神色不對,低頭見她手指還淌著血,「這麼不小心。」
秦攸回房拿來傷藥,給桃兒包好。
「我眼一花,還以為是大人回來了……但又想著太陽還沒下山,大人現在回來會魂飛魄散的……」
桃兒說著說著又要哭,盧湛趕緊安慰:「秦大哥和大人是有幾分相似的,看錯了不奇怪。」
秦攸陡然回頭看了他一眼:「有麼?」
「有啊。你們都是河……」盧湛忽才想起秦攸這身份有假,穆弘說他是荊州人,咽了咽,趕緊含糊岔開,「都是差不多個頭,就是說話不像,大人嘴要毒些。」
「你胡說!」桃兒抗議,「大人說話和和氣氣的,從來不罵人。」
「那是對你……」盧湛嘟囔著,轉頭看向秦攸,他垂著頭給桃兒包紮,白紗裹了一層又一層,像個紡錐似的。
「天快黑了,明天再刻吧,還有兩日。」
秦攸鬆開手,見桃兒點了頭,便默不作聲地回了房。
暮色去得快,直至銀月躍上,他才動了動僵硬的身子,起身倒了杯水。水光映出鐵青的臉,他仰頭飲盡,猛地甩手將杯盞砸遠。
瓷片碎了一地,在月色中頗是刺眼。
冷月落長廊,元琅帶著三分醉意出宮。
益州捷報連連,柔然也已退回三十年前與先帝共議的疆界內,北地來報,阿那齊可汗更是求娶公主以示誠意。
只不過天子久病不愈,皇位更替在即,朝中分作兩派,一派主張在宗室中選個輩分小些的適齡女郎,一派主張既是打回去的,那便該按過去的規矩,讓阿那齊送個兒子來當質子。
吵吵嚷嚷,暫時沒個結果。
倒也無妨,總歸一切順利就好。
清風拂面,他抬頭望月。
不知安之在揚州一切可順利?
回了寢殿,元琅剛沐身更衣,內官匆匆進來,道是秦校尉送來加急文書。
「拿來。」
他笑著招手,依前幾封信看,今日興許是三喜臨門。
可信一展開,笑意便凝在臉上,雙膝一顫,腳步踉蹌地後退。
「殿下當心!」
內官忙上前攙扶,卻被猛地推開。
「滾!!」
鳥獸四散,元琅跌坐在木台上,左手支著身子,雙唇微顫,半晌不得動彈。過了許久,才定下神撿起揉碎了的信,顫著拼好,逐字逐句將那兩頁紙仔細看過。
他的計劃只差幾步就成了……最快今年,最晚明年,下一次崔氏忌日之時,他定能將當初許諾的事辦到。
怎麼可以……
他怎麼可以讓安之帶著遺恨去見崔氏!
殿中腳步輕緩靠近,跪守在寢殿外的一眾內官紛紛噤聲伏地。
太子向來都和容悅色,甚少如方才那般凜凜逼人,夜裡王功曹又不在,沒個人能說說情,心中難免戚戚。
「此信速速送去懷朔,務必親自交到懷王手上。」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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