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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子又把話題引回到了陸離的身上,他問道:「陸離,你將世事看得如此清楚,可曾看過自己的命數?」

聽了這話,陸離唇邊綻出了一個淺淺的笑意:「自然看過。」

其實那一年,陸離不光算出了佛子修不成無情道,他還算出了自己的死期。但陸離誰也沒有告訴,誰也沒有說。

陸離咽下了本將要脫口而出的話,轉頭看向佛子,問道:「曇若,若你我的一生,不過是他人飛升路上的劫材,你服也不服?」

這話像是在問佛子,又像是在問己身。

服不服呢?便是不服,又能怎樣呢?

佛子沉默良久,最終緩緩開口道:「俱是天命,不能不服吧。」他說這話的時候,聲音很輕,仿佛遠山上的暮鼓晨鐘一般,不用很大聲,便可以迴蕩在每一個聽到的人心上。

陸離的笑容也顯得有些落寞,他重複起了佛子剛剛說過的話:「是啊,俱是天命。」

宮室之內漸漸落入了一片寂靜之中。

但這寂靜又如同水面一般,很快被佛子接下來的一句話破開了漣漪。

「可是,」佛子斂眸說道,「真的到了那個時候,誰又能知道呢。」

陸離於是便長嘆一聲:「但願,不要到那個時候吧。」

是啊,若那一刻永遠不會來臨,那該有多好啊。

「說點開心的吧,」陸離強迫自己從那些辨不分明的前路中抽離了出來,與佛子話起了家常,「認識你這麼久,還不知道你為什麼從不穿鞋。」

佛子回答道:「佛不著履,所以空覺山便立下了規矩,弟子從拜入山門的那一刻起,便再也不准穿鞋子了。」

倒是個奇怪的規矩,空覺山卻從來沒什麼人敢提出質疑。

陸離皺了皺眉頭,道:「你們空覺山的規矩也是頂頂奇葩的……」

窗外,亘古的月光撒在無上水宮的屋檐上,因為薛野等人的到來而變得喧鬧的宮室逐漸歸於平靜。

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。

當徐白等人或已經進入夢鄉,或尚在談天說地的時候,遠處,有一群著素衣的女子正在井然有序地離開無上水宮。

她們全都一身縞素,舉著沖天的火把,帶著哀切的神情前往了幽鹿澤的腹地。她們要去為一個老朋友收屍,用嚎哭,用淚水,去為一隻死去的獸類送行,憑弔一段已經成為了過往的記憶。

對於她們來說,她們失去的是自己的親人,朋友,摯友。

但對兇手來說,得到手的,不過是一味垂涎已久的藥材。

這是深仇大恨。

佛子透過窗戶,看見一路的流火,照亮了夜色。

但他什麼也做不了,只能悲憫地閉上了眼睛,朗誦了一聲佛號:「阿彌陀佛。」

那聲音很快便被吹散在了夜風中,無人可聞,無人可知。

第46章

薛野在無上水宮的這幾天過得很憋屈。

因為纏絲縛還沒有解開的關係,他跟徐白簡直就像是兩個連體嬰。無論上哪裡,都不得不跟徐白在一起。短短几日,他們倆呆在一塊的時間簡直比過去十八年加到一起還要長。

薛野唯一慶幸的是,好在他們修了這麼久的仙,跳出了五穀輪迴,否則豈不是連如廁都要被觀摩了。

薛野坐在桌前,覺得十分煩悶,無事可做,他也只能給自己倒杯水喝,消消心頭的火氣。

誰知道薛野剛剛把左手伸出去拿水壺,就受到了掣肘。

原是綁在一起的徐白沒有察覺到薛野的動作,尚在拿著茶盞喝茶,薛野的左手一動,他被綁著的右手也跟著動,茶盞里的水便也因此一不小心全撒了出來,把徐白的整個右手手掌弄得濕了個徹底。

琥珀色的茶液正透過徐白的指縫,淅淅瀝瀝地往下滴水,弄得徐白十分狼狽。

換做被打翻茶的是薛野,只怕此刻早已經罵開了,但徐白卻沒有展現出一點跳腳的樣子,他只是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,然後面無表情地望向了薛野。

眼神冰冷,不怒自威。

儘管那雙烏黑的眼珠子看得薛野後背發涼,但薛野秉持著輸人不輸陣的原理,還是強硬地挺直了腰杆,理不直氣也壯地對徐白說道:「看什麼看,我還不能喝水了?」

徐白還是不說話,只是維持著那副樣子看著薛野。

徐白的樣子著實有些過於嚇人了,薛野不由地覺得心裡毛毛的,因此他的語調也不由自主地弱上了三分:「幾滴茶而已,你甩甩手不就得了嗎?不要大驚小怪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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