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清光劍法之事上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。但至少,比起幾百次默誦心經來講,反覆練劍也算不得過於枯燥。
謝衡瑾不知自己抱著怎樣的心思,就這樣有些愚蠢地在院中重複了一整晚劍招。
翌日清晨,朝陽透過雲層灑落下來,小院中無事發生,一切都風平浪靜。謝衡瑾放下劍,看著微風吹動枝頭綠油油的葉子,聽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鳥啼,雖修為好似沒有半分精進,卻莫名地生出幾分身心輕盈之感。
他伸了個懶腰,轉身走回房中,躺回榻上倒頭就睡。
一覺酣然,再次清醒的時候,已是黃昏。
謝衡瑾睡了一整個白天,復提著劍,往謝衡玉的院落中而去。
謝衡玉的房門緊閉,那如雪谷般空蕩的庭院冷冷清清,連半點裝飾也無。
謝衡瑾不管他在不在房中,揮劍而出,一練便是一夜又一夜。
謝衡瑾拜訪謝衡玉住所的時間變得晝夜顛倒,來他院落,他不開門,謝衡瑾也從不強求和他見面。
時間如此日復一日地過去,他整個人沉浸在那一字一句的心經與那一招一式的劍術中,只練那一劍,只背那一篇,驀然回神之時,心境竟已悄然改變許多。
「魔息……」謝衡瑾抖了抖劍尖,眉峰輕蹙,有些怔然地望著自己的手。
他知道清光劍意天然便與魔族的邪佞之氣衝突,因而這幾日練劍時,從未動用過體內魔息,反而有意無意地對其進行壓制。
如今,他只不過試探性地釋出一些,卻感覺自己體內的魔息,竟比從前在蟮鎮時微弱了許多。
謝衡瑾低下頭,提著劍在院中靜立了許久,忽而轉眼望向謝衡玉緊閉的房門,自言自語般道:「我明日再來。」
次日,仍是同樣的劍,同樣的心經,謝衡瑾卻在那反反覆覆的字句與劍式之中,察覺到了謝衡玉的用意。
他早就生了心魔,甚至或許那心魔原本的樣子,與謝衡瑾的心魔相比,有過之而無不及。可謝衡玉如今即便被困於囹圄之內,雙目皆損,出手無力,被迫聽謝衡瑾談笑誅心之語,卻仍能狀若無事地,將其心魔壓制許久。
謝衡瑾不知他是如何做到這點的,因此曾借抄經之機反覆試探……只是事到如今,他卻終於逐漸明白過來,那遏制心魔的方法,謝衡玉原來從一開始……便告訴他了。
——那便是他要他反覆抄寫的心經。
清光劍意是澄明之劍,俯仰天地,需問心無愧,其道與魔族根本大相逕庭。他帶著如此滔天的魔息與怨憎來謝衡玉處學劍,或許從一開始,便註定學不成清光劍意。
謝衡玉未必看不透這一點,卻仍要他記憶心經、淨化魔息,是為了削弱他的實力,還是……
還是他當真就是個問心無愧,纖塵不染的老好人?
謝衡瑾眉間一擰,心臟狂跳不止,手中長劍嗡鳴,驟然轉身正對謝衡玉緊閉的大門就是一劍而去。
「轟!」一劍洞穿,木屑煙塵四起,謝衡瑾手中長劍顫抖著,直指屋內那靜|坐於蒲團上的男人。
「你究竟想做什麼?」他低聲怒喝,聲線卻帶了顫。
謝衡玉微抬起頭,平靜道:「勿擾心神。」
「擾我心神者,難道不是你麼?!」謝衡瑾的聲音又一次拔高,語速加快,「你想做什麼?要毀我魔息,阻我修行,還是要擺出這幅爛好人的樣子,叫我對你心生歉疚?謝衡玉,這不可能!我這一生顛沛潦倒,而你前半生卻享盡榮華——這是你欠我的!」
謝衡玉深吸了一口氣,只道:「凝神靜氣,你要學清光劍,便容不得如此心魔嗔妄。」
「你還敢拿清光劍說事!」青年面容幾乎扭曲,剎那身後魔息騰然翻起,巨大的墨色|魔障展開,他提劍而來,如挾江海之勢,那劍鋒所指赫然便是謝衡玉命門所在。
一切仿佛舊日重現,謝衡玉臉色蒼白地靜|坐蒲團之上,動也不動,仿佛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,而謝衡瑾怒意滔天,仿佛被心魔所控,卻在那一劍斬落之際,又一次生生停住了手。
「你……」他喘著氣,魔息反噬,鮮血又一次從嘴角溢出,那雙與謝衡玉極其相似的灰眸中竟是說不清的惱恨,「你究竟要做什麼……」
卻在這時,謝衡玉微微抬了抬手,指尖流出一道透明的劍意,毫無殺意地,輕飄飄地迎著謝衡瑾的劍而去。
「你?」謝衡瑾一愣,匆忙拭去唇角血污,手中長劍幾乎是以本能慣性與那道劍意糾纏過招。
他看著那來回拉扯的劍式,最初臉上還有幾分猶疑不解,可三兩招過後,謝衡瑾的神情卻逐漸嚴肅了起來。
手中的動作被那無形的劍意引導著來去,一招一式在他的腦海中被拆解,又與那練習了無數次的清光劍意第一式組合、連接。
他本就是修仙界稍有的劍道奇才,是出生周禮便攥住了謝家家主佩劍的少年天驕,他的一生雖被蒙塵,可劍術之道上,他卻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。
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,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,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,请与我们联系,将在第一时间删除!
Copyright 2024晨雨小说网 All Rights Reserv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