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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陟辭官了。

他們搬離了京城。

一摞摞的箱子中,她看到了熟悉的一個。

那是,苘川她屋裡的木箱。

崔陟問她在看什麼,沈淨虞指了指:「那個,是你從苘川帶回來的?」

「是,裡面都是你的東西。」

沈淨虞打開箱子,隔著兩步站著看了會兒。

崔陟走過來,一眼看到了香囊,拿起來細看,倏爾,試著別在了腰間。

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香囊上,沒有看到,沈淨虞眸子裡閃過一絲情緒。

崔陟現在心境改變。

他開始想要這個她親手做的香囊。

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她這樣的禮物。即便是做給別人的,他也想要。

佩戴了盞茶功夫,收拾東西的沈淨虞時不時會失神地盯著香囊看。

崔陟看到了,他想假裝不知,但她的失神過於嚴重,差點絆到桌腿。

看來她很在意。崔陟寞然,是了,誰又願意別人佩戴染指呢。

崔陟不想因這些事,增大兩人間的嫌隙。

半晌,東西收拾好了,他終是戀戀不捨地把香囊放了回去。

沈淨虞看他行徑,什麼都沒有說。

生命的最後一年,沈淨虞身子大不如前,崔陟去請各方神醫,都是嘆了口氣,給不出根治的法子。

昂貴珍稀的補藥日日送進房中,最後三個月時,她不願意喝了。

乏累感是從骨髓里泛出的,她可以感受到身體的衰敗,那是再多補藥也補不齊的漏洞。

好苦,她不想喝了。

她告訴崔陟她想出去看看,哪裡都好。

崔陟沉默,在院中亭子裡獨自坐了半宿。

第二日清晨,馬車停在了院門。

他說他不能放她一個人去。

糾纏二十多年了,最後的時日,沈淨虞無意爭吵,早已沒了意義。

他們遊歷邊塞雪山,大海湖泊。

期間,在一個道觀遇見了譚時鶯。祁諳死後,她出家了。

沈淨虞突然想起來,很多年前,第一次知道她時,譚時鶯似乎就要準備出家。

紅塵走了一遭,了卻了緣劫,她又回到了這裡。

他們只是路過,沈淨虞沒有上前,沒有打擾。

兩個半月的旅程,他們回到了宅院。

沈淨虞變得更加懶怠,直到一次晨時未能起來,自此一病不起。

崔蘅憂心母親,從書院請假回家。

他其實並沒有侍奉床頭的機會,他的父親親力親為,悉心伺候,整日圍著母親轉,生怕她有什麼需求沒能及時聽到。

他反倒成了為家中大小事務拿主意的那個人。

死亡以一種可以察覺的姿態緩緩降臨,相較於給予足夠的時間接受現實,實際卻是鈍刀剔肉的無盡悲痛。

權極一時,崔陟一生中決定了多少人的生死,如今,無可奈何。

又是一年夏,蟬噪蟲鳴。那天晚上,沈淨虞有了強烈的預感,應該就到這裡了,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。

鳴心安排妥了晚膳,沈淨虞一錯不錯地看過去,這些年,她提過很多次,鳴心選擇留下來。

但她要走了,心裡到底有捨不得,沈淨虞已經吩咐好了一切,待她死後,鳴心不管要去哪裡,都不用為後半生擔心。

大夫說撐不過一旬,這日子是過一日少一日,最近鳴心視線不敢多看沈淨虞,總忍不住濕了眼,她讓自己笑了笑:「夫人,晚膳好了。」

沈淨虞溫柔莞爾:「鳴心,謝謝你。」

崔陟過來了,鳴心輕悄悄帶過門。

二人對坐。

沈淨虞先開口。

「如果沒有遇見你,我大抵還能再活些年數。」

崔陟眸中愧意難掩,「是我對不住你。」

她拿出瓷瓶,拔掉瓶塞。

這藥是她五日前醒來後,在枕下發現的,而前一天大夫剛給她下了活不過一旬的判決書。

「很多年前我問你,不若和我一起去吧,你應了。」

崔陟深深凝望著她:「是。」

酒壺蓋打開,沈淨虞將白色粉末倒進了酒中。

兩人一時無話,沈淨虞收了手腕,崔陟適時探過手,合上酒壺。

沈淨虞靜靜看著他提著壺柄搖了搖。

「這是什麼藥?」

「老鼠藥。」

沈淨虞眼睫輕動,少時,笑了笑。

偏偏選了個如此巧合的毒藥。

她沒有問他何時知道的,也不再重要。<="<hr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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