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者父母心,哪能說不想就不想。醫生搖了搖頭,擺手:「門給我關好。」
「行,走了。」
*
幾天後,唐苒收到奶奶發來的照片,老家門前平坦整齊的農田,印象中總是開滿油菜花,現在卻雜草成茵。
但天空清澈湛藍,遠山連綿如黛,連照片都透著自然的氣息。
唐苒突然間理解了,為什麼奶奶希望在那裡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。
直到一個周二下午,唐苒接到村里打來的電話,讓她趕緊去醫院。
隔著病房門口到床邊短短的距離,罩著呼吸機的老人撐著最後一口氣,看見她,眼裡出現短暫的亮光。
消瘦如柴的手奮力抬了抬,卻沒有等到她握住。
監護儀刺耳的「嘀」聲,仿佛瞬間穿透了整個身體。
*
唐苒沒想過自己在二十多歲的年紀,要獨自撐起一個葬禮。
她不知道要做些什麼,腦子也恍恍惚惚的,殯儀館工作人員梳理流程的時候,岑念在旁邊用手機記。
幸虧有岑念陪
她。
靈堂陸陸續續有人來,奶奶的親友雖然不多,但每來一個人,招待一通,都像被抽乾了力氣。
十二點多了,幾個老家的親戚幫忙在外面守著,唐苒在靈堂邊的休息室發呆,岑念想躺會兒,上了個廁所出來,見她一個人失魂落魄的,問:「真不叫你老公回來啊?」
「……算了。」唐苒反應遲鈍,有氣無力,「那次他剛被罰,現在又請假,怕領導有意見。」
「這種事沒辦法的吧,領導也能理解,或者你發消息問問?」岑念說。
唐苒想起那次發兩條消息,什麼都沒說,就讓人大半夜跑回來,搖了搖頭。
岑念見她又開始魂不守舍,嘆著氣,躺上旁邊的小床:「你要不休息會兒?明天事兒才多呢,別撐不住。」
「沒事,能撐住。」唐苒拿起剛響過的手機,回復親戚的慰問消息。
人走茶涼,一些奶奶常在嘴邊念叨的,連葬禮都不打算出席。
一條好友申請被她晾了幾個小時,再次出現在眼前:【苒苒,是爸爸,通過一下好嗎?】
她沒理,唐明達又發了一條:【我在車上,兩小時後到,不要擔心。】
唐苒依舊沒搭理,摁滅手機。
她一點都不擔心,她自己也能好好地把奶奶送走。唐明達作為兒子想盡一份心,那是他自己的事,與她無關。
他們之間的父女情分早就沒了,哪怕這些年唐明達低聲下氣極盡討好,唐苒永遠只記得當初他當著媽媽的面說愛上那個女人,那副骯髒薄倖的嘴臉。
睡到一半的岑念突然一個鯉魚打挺:「對了。」
唐苒渾渾噩噩中被她驚醒:「怎麼了?」
「那個。」岑念吞吞吐吐,眼神躲閃地瞄了瞄她,「之前方景明問我在幹嘛,我沒說,但是他又突然打視頻……」
唐苒腦門一嗡:「你承認了嗎?」
「……承不承認應該沒區別。」岑念一臉認真,「他那查案的腦子,想知道什麼不行?」
唐苒抬手蒙住臉:「算了,隨便。」
愛咋咋吧。
方景明知道等於宋泊嶠知道,問題不大,頂多也就是埋怨她幾句。
然而她突然想到什麼,指縫露出一隻眼,望向岑念:「你跟方景明這麼熟了嗎?」
岑念垂眼撩了下頭髮:「不打不相識嘛,最近有點業務往來。」
「業務往來?」唐苒認真追問,「和刑偵隊長業務往來,你確定你沒犯法吧?」
「想什麼呢!我可是遵紀守法好公民。」岑念抬高聲調,盡力壓著音量解釋,「是他妹妹結婚,找了我的工作室。」
「哦,這樣。」唐苒放下心來。
岑念閉目養神的時候,唐苒也閉著眼睛。
因為奶奶不要吵鬧,唐苒沒讓樂隊來吹拉彈唱,靈堂里十分安靜。
可她的心卻靜不下來。
直到一位在上海的親戚到了,她出去應酬寒暄了一會兒,等送走人,泄了口氣,走到角落的樹下發呆。
按下打火機開關,丁點火光將她蒼白的臉映出蠟黃,另一半藏在陰影中,眼裡沒有色彩和光亮。
周遭安靜,漆黑,好像整個世界只剩她一個人。
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,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,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,请与我们联系,将在第一时间删除!
Copyright 2024晨雨小说网 All Rights Reserv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