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清楚自家侄兒想出了一個多麼「天才」的解決方案,飛快瀏覽過手中資料,賀三不屑嗤笑一聲:「這些搞藝術的就是容易瘋魔。」見賀子錚好奇望來,遊戲人間的賀三爺繼續補充,「缺乏靈感、江郎才盡、被生活磨滅了激情……隨便怎麼說好了,你三叔我雖然不搞藝術,卻也贊同最直擊人心的作品大多都是在苦難和困頓中誕生,用那什麼,比較專業的說法,叫'苦難中歌頌生命'。」
賀三眼中顯出嘲諷:「不過啊,要是過分追求所謂'極致的藝術',這些人反倒會——」
「——這些人就會成為別人的苦難。」常憶卿臉上浮現極深的憎恨。
「他用了極大熱情去追求自己的愛情以及經營自己的家庭,卻又怪瑣碎的婚姻生活磨滅了自己的才華,然後變得越來越瘋狂。」
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常憶卿發現自己母親身上偶爾會多出一些傷痕,面對她的詢問也遮遮掩掩的,她心有懷疑,某個周末假意稱說和朋友出去看電影,實則偷偷回到了家裡,那一天,她親眼看見了武懷思躁狂症發作的恐怖模樣。
向來溫文爾雅的父親簡直就像變了個人,滿臉漲紅表情猙獰,一邊摔砸手邊的物品,一邊用最粗鄙骯髒的字眼咒罵世界,她的母親想要上前阻止,反倒被揪住長發狠狠撞向桌角。
男人,女人,男人像毆打不聽話的豬羊一樣瘋狂毆打著和自己結髮幾十年的女人。
常憶卿尖叫著沖了進去,她推開失控的父親將渾身是血的omega母親護在懷裡,結果就是成為新的毆打對象。
等武懷思冷靜下來將女孩送去醫院,她一側耳蝸險些都破裂失聲。
從那以後,噩夢就開始了。
「不能離婚嗎?」路驍拳頭已經緊緊攥起,「我記得《婚姻保護法》里有寫婚姻中如果出現家暴情況,受害方可以發起訴控由稽查司介入,只要情況屬實就能強制讓過錯方淨身出戶。」
這還是他剛背不久的政治重點,席昭也把這條法案出台的背景情況對他詳細講過一遍,路驍記憶猶新。
常憶卿只是看著他,像在笑他的天真,又像感慨那份可愛:「他們認識了二十多年啊。」
二十多年的情誼怎麼能輕易抹消,遑論武懷思躁狂症病發後又是下跪又是不停扇自己巴掌,發誓一定好好吃藥,發誓一定會好。
可這個「好」,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等到?
天賦被打擊,同性朋友似乎生出別樣的感情,父親不知何時會突然發病……常憶卿動盪混亂的青春就這麼來到了高中時期。
彼時武懷思已經入職里斯克林,病情似乎好轉了不少,常憶卿和元心粟也通過特招途徑進入F班。
然而就在她入學沒多久後,武懷思又一次發病,這一次,她可憐的母親沒能熬過去。
「你們其實也不難猜測她的死亡方式,」常憶卿笑了笑,陰影從臉側流過,像是早已流乾的淚水,「在我月假回家的那天,她從樓頂跳了下去。」
路驍滿眼通紅,忍不住別過臉去,按理說他應該厭惡常憶卿這個霸凌元心粟的「罪魁禍首」,可此刻心中更多的是難以形容的悲傷難過,無措複雜之際,後頸被溫熱指尖捏了捏,耳畔響起席昭從容鎮定的聲音。
「這是一個悲劇,但不該是傷害別人的理由。」
「對,」常憶卿加快手中描繪的動作,「所以有時候我也在想,是不是因為我身上流著那個爛人的血,所以註定也要成為一個瘋子。」
元心粟的目光從來就沒有變過,一如既往眷戀依賴地看著常憶卿。
她愛我。
常憶卿不是傻子,被一個自己且嫉妒且崇拜的人含情脈脈地注視那麼久,她堪稱無助地被拖入那雙眼眸。
可是,她怎麼會愛我?
——我怎麼值得她愛我?
她一邊竊喜一個如此出眾的天才滿眼都是她的一舉一動,一邊又被那目光深深灼痛,只要待在元心粟身邊,她就會意識到自己原來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。
母親離世,常憶卿幾近崩潰,她通過司法手段決然和武懷思斷絕了一切關係,並改成和母親一樣的姓氏,一對親父女從此在學校里成為陌路人,可上天好似還嫌在她身上開的玩笑不夠多,一次給素描老師送作業,她在辦公室外聽見了武懷思和對方的交談。
——「老武啊,你女兒當初那入學手續還欠點資料,記得趕快補上。」
——「知道知道,還得謝謝你幫忙疏通……」
……
「好笑嗎?我被裡斯克林特招進來,竟然是靠這個爛人疏通關係……」常憶卿笑著,眼淚卻從眼角滑落。
而被她一手領入這個世界的元心粟當年特招成績高居第一,甚至已經在幾次國際比賽上嶄露頭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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