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阿魏,你知道烏龜會咬魚尾巴麼?」
「......!」
一番慌亂搶救,已經來不及了。
十九歲的魏春羽,總是如此不著調。
也有些過分的天真。
就像他回魏府的最初,打的不只是取東西的主意,也有給魏禎提個醒,小心魏蘅景和天火閣的勾當一事。
——雖則魏禎和魏春羽生母似乎有些仇怨,但到如今為止,魏禎的確還是養育自己小十年的父親。
就在魏春羽懷著這樣的想法去尋魏禎時,無意間撞見魏禎在訓魏蘅景。
與其說是「訓」,還不如是說帶著寵溺、偏愛的「恨鐵不成鋼」。
「敬遠寺的事,你真當我不知道......蘅景,爹偏心誰,你看不清嗎?不然爹怎麼會給你善後?」
那兩人再說的什麼,魏春羽已經聽不進了,兩耳嗡鳴,他懷著怒氣將房間搬得更空了。
等魏禎發現,他已經在路上了。
......
一路上魏春羽睡睡醒醒,有時醒了就拉著裴懷玉閒話。
「玉錚,顛得我屁股痛,還有多遠下車啊?」
魏春羽迷迷瞪瞪一睜眼,就正巧撞上裴懷玉的眼睛。他只在心裡得意自己麵皮生得好,教裴懷玉有鑽研的興致。
卻不知裴懷玉將手掌一翻,掌心紅線隱沒,是預備催動蠱蟲的動靜。正如那天春風樓巧遇,裴懷玉也翻動手掌,好引那晴樂的小毒發作徹底,以教魏春羽早些認清那人面目,早些啟程。
而當下,裴懷玉仍面色如常,貼心道:「半天,你再睡會兒?」
魏春羽搖頭:「睡不著了,你給我講講你知道的,紫微山和我母親的事兒吧?」
「想聽什麼?」
「裴魏兩家勢同水火,怎會分娶一對姊妹?」
「所以阿魏,令尊並沒有將你母親接過門,不是麼?」裴懷玉緩聲輕道,仿若怕激著了他,「那些過去之事,連我也只是聽了三言兩語。只是你大可信我,因著令慈的墓碑都是家母親刻,而自家母病逝後,知道那墓碑在何處的活人,也只剩我了。」
一點日光濺進魏春羽的茶盞,又躍動而出直刺他的眼睛,良久才擠出一句:「她葬在哪兒,連秦燭都不知道......」
裴懷玉含糊「唔」了聲,問他:「她對你好嗎?」
魏春羽沒有答,只道:「她生下我時,我們就住在暗巷裡,靠她用竹子編些小玩意度日。那時大家都叫她,竹娘。雖然你也知道,沒什麼人稀罕那些工藝,我還是得到處討飯吃......過得同現在沒法比,只是那時我還有母親。」
他本想接著說點什麼,但話到嘴邊一拐,問裴懷玉道:「這些你怎麼到現在才說?」
「你我相識之初,彼此生疏,我如何好越過你父兄同你說起母親,豈不顯得我居心叵測、奇怪得緊?」裴懷玉自他手中挖過拼合的圓玉,抬手為他戴上,末了又略後仰了去,將眼前人看個周全。
「怪不得我們長得那樣像,」指尖划過一段滑溜溜的綢料,魏春羽伸手揪住了,虛掛於唇角的佻達的笑也壓不住忐忑,那兩字落得極輕,又柳梢似的點在誰心裡,「原來玉錚是我......哥哥。」
這副模樣,活像個好誆的呆貨。誰來隨意搪塞一番,他便要深信不疑了。
一瞬的恍惚,而後裴懷玉忍不住笑開了,他有些吃驚地發現自己心內舒暢——畢竟騙十九歲的自己喊自己哥哥什麼的,實在是很新奇的體驗。
尤其前一刻這人還在疑心自己,後一刻卻如被馴服了般,依賴又欣喜。
「哥哥,這樣的理由真真比一見如故可信多了。」陽光落在魏春羽撲簌簌的睫毛上,他描摹著裴懷玉與自己相似的面容,心裡再無猜忌和恐慌,而是踏實。
裴懷玉若有所思道:「只是阿魏,我過往說的一見如故也是真的,你可不要當那些都是信口胡謅......」
要說裴懷玉沒有惡意,至少暫時是這樣的。他還忙著接近魏春羽,既為了獲取信任方便蠱蟲親近以助奪舍,也為了加快進程看到前世被毀前的完整石室。
但等到再過些時日,少年經歷些打磨,大徹大悟了,那就不一定了。對待那樣一把危險的好兵器,裴懷玉要去劍取鞘。
裴懷玉的目光牢牢扒在魏春羽身上,叫魏春羽疑惑地望向他:「怎麼了,玉錚?」
裴懷玉微微搖頭,噙笑望向窗外的光影——
外頭的樹枝已顫巍巍托起幾枝花,春光在花瓣尖尖暈染成一團炫目的白,吹來的風裡隱約裹挾著遊人的歌詠,是個適宜啟程的好日子。
第13章 第十三章 陽澄江幾經波折(一) 新舊……
春江潮水之上,自落拓山那頭,一葉扁舟悠悠飄過來。
倉松年就在舟尾,隨著水波輕輕送肩,後推,再送肩......虬勁的臂肌在單衣下顯出鼓鼓囊囊的形狀。
這一切的動作都不必過腦,他生來就是個船夫,也和這片江水有不解之緣。養父常說:「這條江水護著阿年哩。」因為他就是在一隻小木筏上,順著江流遞到養父面前的。
那時他被裹在沾了血泥的錦緞中,昏了過去還在抽噎,像一隻可憐得要斷氣的小奶貓。養父伸手將他抱了起來,但身體還未直起,便定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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