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說起來這馮家人也是精, 個個兒精壞精壞的!聽說了大事不好,連夜捲鋪蓋逃跑了,只剩下剛找回來的走失二十多年的小兒子,還有些沒來得及逃走的家僕!也是作孽......」
「嗐呀,血漬烏拉的,又非得弄到這裡來,菜的味道都不對了。」
「少來,你有本事別瞪著個眼睛, 我看啊, 你今天就是菜一根賣不出去, 也不會讓出這個看熱鬧的好地方!」
路邊的魏春羽抬了回頭,波瀾不驚地埋頭去吃那筍厥餛飩了。
然而一道喜氣洋洋的聲音又引去了他的神志——「店家,要一碗清湯麵片, 一碟梅子姜,另要一個空碗!」
說話那人著一條雪白長衫,外罩鵝黃披帔, 顏色乾淨亮麗,叫人看著心裡也輕快許多。
他與魏春羽不同,挑了個最靠外的位子,目不轉睛盯著那受折磨的血衣人,無聲而難以自抑地笑起來。
等菜上了桌,那人又擺作兩人對食模樣,甚至往空碗裡勻了半碗面片。
然而變故陡生,外頭的鞭笞聲未持續下去,待人群騷亂起來,囚車中的人已被劫走了,那劫囚之人衣裳寬大,騰空時獵獵作響,似只巨大潔白的鳥。
真是驚人的身手,也是驚人的......大。
平日身邊都不常見那樣大的袖擺。
魏春羽的筍厥餛飩吃到了頭,在他抬起碗預備呷口湯時,忽然見剛才那傻樂的怪人拍桌而起,就要往外沖。
魏春羽嘆了口氣,將那有些涼了淡了的湯底擱在桌上,平和地喚了句:「孱姝。」
行走的人動作一頓,終於注意到角落裡穿著短褐、灰頭土臉的魏大人。
魏春羽將銅板一個個排齊整了擱在碗邊,又抬頭問他:「跟著你的人呢?」
......
這是魏春羽混入長春東街雜役里的第十二天,他逮住了翻牆出府看笞刑的孱越人。
「我是來看流著那惡奴血脈的人,是怎麼罪有應得的!」
魏春羽與他走到死胡同盡頭,朝上頭喊了句「阿星」,便有人跳下。
「大人,我是阿青,今日我輪值。」
魏春羽瞥了這板著臉的小少年一眼:「將他帶回去。」末了又忍不住添了句問:「你幾歲了?」
「大人,您上個月問過了,我過了今年就十五了。」
魏春羽忍不住「嘖」了聲,他記起來了,這孩子是秦燭撿回來的。
這麼些年,秦燭養孩子的愛好還是沒變。他心裡覺得有些煩,但在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個時,又不得不壓下在府里聽見孩童啼聲的不爽。
他這是校尉府,又不是育嬰堂——想到育嬰堂,他更煩了。
眼前孱姝還在淚眼婆娑地叨叨:「大人,我沒有要見誰,更不會把信物的事說給外人聽!我省得,只有您會留我一命,換做旁人......那馮鞏害了我阿姊,我只是太想解恨了......我以後絕不會出府了,大人,您信我!」
魏春羽眼皮跳了跳,他捏住添亂的人的下頜,氣笑了:「我做什麼要信不信你,你記住,再有下次,就是你的脖子還在不在的事了。記住了?」
孱姝嘴皮子一抖,竟然掉了兩行眼淚下來,打在魏春羽指節上,溫熱的觸感叫他陡然收了手,掏了帕巾擦乾了。
「阿青,還不走?」
被點名的少年沉著臉薅起孱姝的後衣領,起了個猛勁兒就消失在他面前。
巷外一片嘈雜,那官兵追捕著逃犯,撞翻了老伯的菜攤,待那揚起的馬蹄避讓不及,要將收攏菜芽的老伯踢飛時,一個粉衣人從天而降,將老伯朝後一拽,避開了禍端。
那出手救人的女子帶著冪籬,看不清長相,聲音倒是年輕:「大街上,當心車馬。」
魏春羽心道:奇哉怪也,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,連帶著那個不露真相的人也覺得親切,只是他並無熟識的年輕女子同她對應。
當即便也不再去想,只壓低了草笠,同雜耍學徒一道午歇一會兒。
這雜技團里統共有二十來個人,除卻五個分別教授耍罈子、蹬技、載竿、舞巨獸、打鐵花的老師傅,餘下的都是自五歲到十五歲的學徒,而魏春羽以二十六歲的年齡夾在其中,無疑是引人注目的異類。
旁邊五六個小童湊在一塊兒咬著耳朵,開始還只是小心地覷他幾眼,後來不知講到了什麼,竟然明目張胆地將他翻來覆去打量,甚至有個活潑的走到他跟前,問他:「泥面孔!你會舞雙劍嗎?」
「泥面孔」淡淡道:「會。」
那頭的孩童頓時發出一陣鬱悶的唏噓。
小童又問:「那你力氣大嗎?能頂幾個人?」
魏春羽還沒答話,就聽另一小童反駁道:「我剛剛說了,你不能問這個!化師兄力氣不大的。」
在他面前的小童登時聳拉了眉眼:「好吧,好吧,我輸了,你比由師兄強。」
魏春羽瞧他垂頭喪氣起來,唇角不由翹了翹,覺著小童真是天真無邪,那好勝心放的地方也有趣可愛,當即禁不住順著他多問一句:「由師兄是誰呀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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